第90章 难逃其责
刘恒听了抬手示意万潜饮茶,笑说:“这是我父在蒙山所采的雨前山茶,多尝尝,若是不嫌弃,稍后为刘使君也带一罐去尝尝滋味。”
万潜惊喜模样,双手捧着绿瓷茶碗小饮一口,茶汤是亮绿色的茶粉冲泡而成,他眼睛一亮:“果真是神仙之汤!在使君门下时,就听闻刘恒先生家中有东山仙物,不曾想竟有幸品尝。”
沂蒙山一带有山茶,纯粹是家里老头儿闲不住,纠集族亲、旧友及各家子弟入山游猎、踏青时所采。
游猎、踏青听起来很闲逸,实际是蒙角闲不下来,受不了安逸生活,带着宗亲入山吃苦去了。既有磨炼小一辈的心思,还有寻找神仙、灵兽的心思。
茶叶,真的只是顺带找回来的东西;只是蒙阴令黄盖按着刘恒的指导,在春耕结束后带人入山搜集山茶,清理山坡迁移、栽植山茶。
见万潜滋滋有味儿品茶,刘恒稍稍收敛笑意:“使君行举,我督兵至鄄城时亦有所听闻。只是使君治下,乔瑁如此猖獗,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我以为使君难逃其责。”
万潜放下半碗茶,也是严肃的神态,口吻凄苦:“奈何乔瑁名重一时,又有袁绍、韩馥拥兵在侧行胁迫之事?”
刘恒微微颔首,似乎理解刘岱当时的窘迫、不得已,遂问:“今乔瑁败亡身死,使君亦脱困,不知使君可愿上表朝廷,揭发乔瑁罪责,以雪我这不白之冤?”
万潜郑重行叉手礼:“刘恒先生,此应有之意。就恐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不碍事,使君即肯为我上表陈述冤情,我又怎会怪罪使君?”
刘恒说着身子稍稍向后倚靠,说:“十八日,我军诛讨乔瑁叛军之时,山阳功曹薛兰挟持郡守蛊惑无知吏民作乱。
得闻我军大胜克定叛逆,薛兰又裹挟郡守刘元卓公父子逃奔陈王。我担忧元卓公父子安危,而陈王似乎对我又有些误解,想请使君书信一封,解释其中误会,使陈王善待元卓公父子。”
“竟有此事?”
万潜瞪着眼睛有些难以理解,气愤谴责:“以下犯上,以臣挟君,此贼殊为该死!”
“我只担忧元卓公父子安危,无意追究薛兰,也怕此人走投无路,加害元卓公父子。”
刘恒担心万潜会错意,很直白的说:“元卓公父子与我家世代邻里相望,其子刘公伟更是我幕府主簿,实系我臂膀好友。奈何一时不察,为薛兰所挟。唉,只要陈王能解救元卓公父子,我欠他人情。”
万潜大概能猜到一点点,感慨刘洪父子的好命,又有些不确定刘恒的真实态度,遂感慨担忧:“仆亦听闻元卓公父子刚直,今一时大意为臣属所挟,险些败坏大事。就恐刘恒先生多方援手施救,反而会愧疚难当,无颜立世。”
“这无关紧要,元卓公与刘公伟碍于情面不肯见我,那我就上表朝廷,使元卓公父子就任扬州。扬州温暖宜居,元卓公也熟悉江东风土,去散散心,暂避中原纠纷也好。”
表达出应有的善意,刘恒又对万潜说:“冀州牧韩馥亦有不察之罪,我不知刘使君如何看待此公。君稍后可押解二百石米粮、军帐回营,将我心意告知使君。”
“必不负使命。”
万潜起身长拜,刘恒也起身相送,还嘱咐表弟管固,管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取来一罐茶粉。
送万潜走出城楼,刘恒摆手道别。
万潜也是拱手后退七八步,才转身跟着李封下城,李封引着万潜走北门而去,北门外已有二十几艘运船停泊,载着二百石粮秣,以及刘岱急需的军帐。
刘恒站在城楼吹风,看着万潜登船,船队缓缓向下游漂游而去。
管固拄着拐杖……就伤势恢复来说已经没必要了,可伤的毕竟是血管,给他的心理阴影太大了,刘恒又特意给他制了拐杖,管固本人也觉得很有必要,就很听话的使用拐杖。
刘恒觉得这家伙拄着拐杖生活一两个月,才能治好那有点小暴躁的脾气。
管固略疑惑问:“兄长,刘岱与韩馥都是郡望名士,韩馥坐拥河北,刘岱怎会反目?”
“这呀,说起来就复杂了。”
刘恒眯眼看下游:“我等在雒阳横行无忌时,韩馥是御史中丞,名义上是各州刺史、御史、侍御史、治书御史的上司。御史又效力于君前,但凡得宠、脾气刚直的御史,又往往不会奉承御史中丞。”
御史大夫是丞相之副手,改撤为司空后,就由官秩千石的御史中丞管理御史台。
御史中丞权重,不同的人来做御史中丞,发挥出来的效果就不一样;御史也是,是个上限很高,下限也很低的职务。
上限高的御史碰上一个只能发挥出御史中丞下限的上司,又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见管固一知半解的模样,刘恒就解释说:“但凡有些主见的人,就不会喜欢自己的上司;上司肯定不喜欢有主见、不听话的下属,这两人在御史台就有旧怨。”
“人活着总得做点事情,为国家而死未免空泛,若是快意恩仇那就不同了。”
“不要怕敌人多,要担心敌人心齐。”
管固听着不时皱眉,说:“我懂兄长的意思,只是兄长怎么断定刘岱与韩馥有仇?”
“观其行为,就知秉性。我身为下属,肯定不喜欢韩馥这种上司;我身为上司,也不喜欢刘岱这种下属。”
刘恒转身回城楼:“这两人相遇在御史台,要么水火不容,要么不打不相识,结为至交好友。可看联军动向,显然这两人不是好友。”
刘岱军营。
刘岱迎接万潜和兖州治中从事李封,来他营房过夜……
坑道地窝里,刘岱说道:“乔瑁误我,东阳侯能察奸情,我自会向朝廷申诉冤屈开解误会。不知昨夜东阳侯遣使,所言‘冀州之事’,具体为何?”
李封、万潜、王竑三人都围坐在一起,万潜也对李封说:“若非韩馥、袁绍逼迫,我家使君也不会一错再错。就弹劾、究治韩馥罪行之事,我家使君责无旁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