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新军就仿佛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刀子,偏偏握着刀子的这个人还跟公卿百官不熟,稍稍惹得不高兴,那雒阳就完了,公卿百官一个都跑不掉。

十天时间,肯定不足以训练什么像样的军队,就是把冀州各处的驻军调过来,也实在够呛。

面对连战连捷的征夷军,冀州军队不见得愿意打。

在冀州本土作战,只要打起来,不论输赢亏的都是冀州人;打败了就彻底完了,打赢了也没好处。

如果军队在手,反而可以谈一谈和平共处的条件。

只要征夷军的军纪好一点,或许武装行军到邺城,完全可以指派、护送一位新的冀州刺史上任。

新的刺史上任,冀州籍贯的州吏好说,可他这位冀州牧就要倒霉。

韩馥环视四人,询问:“今东阳侯新破联军,我冀州虽不曾发兵助战,但也受迫输粮于联军。彼若以此问罪,该当如何?”

辛评见无人回答,率先回答:“冀州兵马雄壮,明公仁爱士民,冀州吏士皆愿效力,何惧东阳侯?仆以为东阳侯不敢亲身渡河,亦不敢尽发大军,来犯冀州者不过偏将而已。”

韩馥审视其他三个人,见三人都有明显的忧虑之色,韩馥对辛评的看法也缺乏信心。

就说:“终究关系冀州士庶安危,待我与州吏同商。若战,再言战事;若不愿战,再议请和之事。徐州迫于形势加入联军,也不曾发兵,与东阳侯和睦如旧。我冀州素来敬重东阳侯,愿效仿徐州,以行保境安民之策。”

见就辛评一个人瞪眼睛不服,郭图三人心有戚戚,韩馥觉得自己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说话也显得有底气了:“如此,待朝堂澄清,我等再奉还大政于朝,上不负社稷,下不负黎庶。”

夜色下,白马津,军中哀鸿一片。

曹操是个感性的人,亲手为卫兹缝合头颅。

身中十余箭而死的卫兹早已流干了最后一滴血,雨水浸泡后又有一定程度的鼓胀。

随后给卫兹疏了一个精致的发型,曹操才取杂色粗帛盖住卫兹的尸体,与曹洪、夏侯惇等人抬着担架把卫兹放到柴堆上准备火化。

不能葬在本地,也不知道能不能运出去,又都是亲族、乡党、好友的尸体,不能随意抛入黄河。

此刻只能效仿征夷军,将尸体火化,骨灰装坛处理;谈判成功就安葬家乡,若是不能,就让各自的家人来赎。以征夷军的大度,不会刁难这种小事。

卫兹尸体近处是已经收敛好的曹彬尸体;不远处,刘勋引着刘若、刘展一起为刘阿下葬。

两拨伏兵,史涣领着大队袭击兵车,一击就跑只有少数人追击他们;刘阿这边只是负责拦截典韦,却遭到后续援兵的舍命追击,几千人追击刘阿百余人……结果不言而喻。

因为争功,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刘阿被送来时颅后挨了一斧头,脑袋几乎是空的,四肢也被斩断。

论血腥复仇,习惯狩猎的山民有的是手段。

唯一让刘勋感到安慰的是刘阿生前没有遭受太多的折磨,只是颅后的致命伤,多少有些不光彩。

白马津点燃一排排的火堆,曹操心累不已,红着眼睛回帐中见大侄子、幕府参军鲍勋。

身上还弥漫着尸臭、血腥味道,曹操坐在主位,干巴巴问:“东阳侯欲如何处置我等?”

“依刘恒先生之意,欲放被围二部兵马撤归河北,要看徐州、沛国与叔父的态度。”

鲍勋稍稍沉默,主动解释:“刘恒先生欲使我父脱离徐州,如梁国刘玄德一样,依附听调于征夷幕府。因此需要叔父向陶恭祖写信,申明此事。”

曹操摇头:“东阳侯高看我了,陶恭祖一州之主,怎会听我这败将言语?”

“叔父不试试怎就知道不行?”

鲍勋展臂指着北方:“为安徐州之心,刘恒先生无意率兵渡河。只是徐州要有所表示,沛国本非徐州所有,今归属幕府节制,于徐州而言也无根本损失。徐州若想有所得,刘恒先生愿表奏东海王朗、糜竺、琅琊赵昱为丹阳、吴郡、会稽郡守。”

曹操听了忍不住摇头哼笑:“东阳侯欲以此离间联军?”

鲍勋则想了想,回答:“叔父所言不妥,刘恒先生此为阳谋。徐州人愿固守自卫于乱世,可又无险可依。”

“唯徐扬联合,才可御敌于外。此系徐州迫切所求,陶恭祖亦有衣锦还乡之意。其上下本就对扬州有所想法,得刘恒先生支持,自会发兵向南。至于离间,本就非志同道合,无有合,自无所谓离。”

鲍勋伸出三个指头,扳着指头说:“以不进兵河北,换徐州割让沛国;以叔父之命,换我父之命;以支持徐州兼并扬州,换取攻守盟约。我以为徐州人会答应的,就是不知叔父这里如何做想?”

至于自己老爹的想法,鲍勋直接是忽视的。

大的方面达成后,自己老爹肯定会随大流,也等于用自己的命把包围圈里的曹操换出来;相当于曹家今后,还要欠鲍家一个很大的人情。

曹操的态度反而不重要,重要的是陶谦、徐州人对扬州有没有心思。

徐州人很害怕战争发生在境内……不想境内发生战争,唯一办法就是壮大自己,吞掉扬州,变身为东楚,到时候带甲之士十万,自然有资格享受太平。

徐州人有迫切的和平需求,陶谦如果壮心不死,肯定也想赌一赌运气。

如果兼并扬州,陶谦侥幸还能活十年以上,那么陶家依靠丹阳人的支持,很有可能坐稳东南。

发生在濮阳的决战,没有直接影响到河北,刘恒反而先神经病一样的朝扬州砍过去一刀。

曹操只觉得这一刀太狠,联军会就此名存实亡。

联军中荆州军因孙坚逼杀刺史王睿,已经名存实亡;现在还有理论上处于动员阶段的冀州、扬州、徐州;这一刀砍过去,徐州、扬州自己打起来,那征夷军就真的高枕无忧了。

鼓动徐州人向南开战很难,一旦开战,在战争结束前,徐州人就是征夷军的忠实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