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最怪异的存在
终究是真正的自己人,刘恒不掩饰关键要害:“联军接连战败,损兵几乎近有十万,其内又有孙坚之乱,濮阳之战前又有张杨、单于撤兵西遁。敢战之士莫不沮丧,可各方拥兵自重,钱粮入不敷出。跟我是不敢打了,自会找个人打。”
数万大军吃不饱肚子,群雄又不敢大范围迫害、榨取治下大姓、豪强的资源……也不敢跟自己打,只好去找董先生打。
军队已经聚集起来,必须要输毒于外,不输送出去,只会反噬自身。
悲观地来说,哪怕……哪怕把军队送出去被别人打光、打散也好,也能免去反噬。
如果群雄不想被自己与董卓夹击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跟自己停战,转身去打董卓。
董卓现在应该很慌,百万人口的雒阳,在今年开春后没有得到关东输送的漕粮,雒阳物价飞涨,董卓内部肯定也积聚了太多的毒,不想反噬的话,也要输出去,让别人来承担。
留下诸葛瑾继续思索,刘恒离开这处帷幕,来到更大的帷幕区域。
这里已经摆好了各种桌案,幕府吏员聚集近百人在这里办公。
战斗还没有停息,此刻他们除了统计战场上敌我双方的尸体、伤兵外,主要工作就是翻阅联军遗弃的军书,以及各种私人信件、公文,以分析联军大致状态。
李儒递上一卷竹简,脸色略有些奇怪:“刘恒先生,叛军溃败之前,各处伤亡累积不足两千。即便超过两千,也不会多过三千。”
刘恒翻阅竹简上的粗略数据:“这是指叛军士气低迷,并无死战之心?”
“也不尽然,主要是曹孟德以为我军主力会自南布阵,而刘恒先生不拘常理,沿河布置重兵,反而率先击破东郡哀兵,使叛军大溃。”
李儒吞吞吐吐不肯直说要害,继续说:“叛军约有四万之众,伤亡两千余,阵亡不及千人就溃逃。知微见著,一处如此可知处处,仆以为叛军已不足为虑。”
见刘恒不言语,只是静静看着他。
李儒又说:“叛军如此,那冀州之兵亦当如此。仆以为,刘恒先生当展望冀州,取之以为根基。”
边上几个幕臣如王国、胡毋彪当即有反对之色,刘恒也是摇头:“这是假象。今日能胜叛军,除我军吏士忠勇效死之外,主要在曹操多疑,次在于东郡哀兵。”
“世人都说我军杀乔瑁宗族,掘其坟茔,我军虽知此系荒谬流言,可乔瑁误信为真。他矢志复仇战意坚决,是哀兵不假,可东郡五千吏士又非他乔瑁子侄,虽旗帜服色缟素洁白,有哀兵之名,却无哀兵之实。”
“故误会就这里,曹操等人以为东郡哀兵能以一敌三、以一敌五,寄以厚望;而我右军杀伤东郡兵不及千人,其军战意懈怠,见我骑士自其临阵突破绕后而溃。”
“可见乔瑁平日恩德不树,吏士不附,亦不甚亲近,才有这等哀兵名不副实之误会。”
刘恒握着手里粗略统计的杀伤信息竹简,指着西南方向说:“所谓哀兵,不过寻常郡国之兵,实在没必要为此而骄傲、自得。我所虑乃今日伏兵,其军大溃,伏兵五六百之众,尤冒死突阵,欲擒杀我于当场。”
“由此可见其军中有得人心者,能使吏士效死,故不能小觑。”
“而我军临战,杀死斩首大约一千五百级;战后伏兵来袭,降军约两千多人鼓噪作乱,也可见其军中吏士归心于一,而非涣散之辈。”
环视周围,刘恒颇有感触:“正因我临大胜而生骄心,又急于攻取濮阳,这才大军尽出,腹心空虚,险些为敌所算。诸君,当引以为鉴。”
“是,谨遵刘恒先生教诲。”
李儒拱手低头,周围军吏有样学样,纷纷施礼。
夕阳下的濮阳城。
万潜上前跟刘岱询问:“濮阳有变,是欲集夺濮阳,还是休整骑士?”
刘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问:“卿当何为?”
万潜眯眼仰头看濮阳上空的烟气,催促说:“贼军重视濮阳,必轻濮阳津、白马津。使君根基在东武阳,我军吏士大部亦出身北岸。今天色又暮,我以为使君当率骑士先行,救不得濮阳,也当守御濮阳津,以作全军退路。”
“有理。”
刘岱简单评论一句话,他神情之间并无慌乱之色,这才是周围吏士依旧情绪稳定的根本原因。
他又说:“我今所虑已非征夷军,乃冀州韩文节。我曾致信冀州治中刘子惠,责韩文节坐拥大州强兵不思报国一事;刘子惠谦谦君子,告此信于韩文节。韩文节外忍内残,若非冀州吏士以死相迫,刘子惠必死矣。”
“今我兵败,中原联军失势。若仓促渡河,就虑文节无节,惊惧征夷军渡河追讨我等,会有杀我等以绝征夷军渡河之念。”
刘岱说话间眼神轻蔑,根本看不上韩馥的为人。
万潜等左右州吏、军吏也都沉默以对,没人相信韩馥的人品。
皇甫嵩担任冀州牧施行严酷军管之后的冀州,已经清理的很干净;以冀州的体量来说,应该来做联军的首领、表率。
可韩馥表现得很龌蹉,顾虑袁绍起兵,派人监督袁绍的门第;联军势头大盛时,不想着积极动员争抢领导地位,反而成了最怪异的存在。
一方面实力、底蕴很强,却又充任有实无名的粮秣提供方;偏偏又有些小气,弄得联军各方都有怨气。
什么都没捞到,韩馥在联军内的定位很模糊,仿佛一团迷雾。
恐怕就连韩馥都不清楚他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是要权,还是想要大名;又或者纯粹只是想保住冀州一亩三分地,关起门过自己的好日子?
世上哪有那么美的事情?
别的不说,光是幽州边军就不会让冀州人关门过好日子。
就韩馥现在表现出来的态度,虽然客观上没有主动出兵参战保存了冀州的人力……可冀州人是不怕流血的,怕的是无意义流血。
现在韩馥领导下的冀州就仿佛一个小孩子在驾驭一辆战车,谁不想把这个小孩扯下来,自己去驾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