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瞬息万变
度辽将军耿祉察觉率百余骑来追时，张扬、于夫罗也领骑士断后。
耿祉欲靠近说话，却见于夫罗一抬手，匈奴骑士就在马上张弓，耿祉左右急忙将他围住。
耿祉遂大呼：“单于欲往何处？”
于夫罗高声回答：“我闻中原粮秣匮乏，实不愿再增负担！
听闻白波贼进犯河内，欲引兵投河内王公节。”
耿祉又看张杨：“公又何故？”
张杨面有愧色，不言语。
于夫罗见此，遂取弓搭箭朝天抛射，箭矢冲天而去，又落下钉在道路侧旁的草地上，白羽显目。
于夫罗收弓，大呼：“追过此箭者，即我之仇敌。”
说罢瞪着耿祉左右，见无人开口，遂扬鞭轻拍张杨坐骑，随即轻踹自己马腹，跟在张杨身后走了，断后的骑士也陆续调转马头，跟着离去。
耿祉眼睁睁看着于夫罗、张杨离去，一时无语。
想了想，说：“向大将军、冀州牧发文，就说单于生性反复，趋利畏战，已挟持张杨遁往河内。”
“喏。”
张辽策马来到历山大营，而刘恒正在水田边研究耧车。
将一次播种三行，改为播种多行……不会有本质改变。
张辽来时竟然有些不敢相信，随着春耕渐渐结束。
中原局势益发的紧迫，乔瑁、曹操这一路极有可能主动进犯。
然而刘恒却在历山开辟新田，到底想做什么？
效仿舜帝在历山下耕作？
就不怕激起更多的仇敌？
又想到错失的破坏陈国春耕一事，张辽见刘恒时闷闷不乐：“刘恒先生何以操持贱业荒废大事？”
“这可不算贱业，文远为何如此说？”
刘恒主动上前拉张辽到他的青盖伞下，先递出一碗野葱花油呛的酸浆水。
张辽也认识此物，虽然不是很喜欢，但还是端起来咕嘟咕嘟一气饮尽。
头一次喝野葱花油呛的浆水，有一种难以描述的芬芳，令他胃口大开，赶路的燥气也迅速消退。
刘恒揭开木桶盖子，为张辽又舀一碗，张辽才看清楚浆水是拿蒲公英等新春野菜酿成的。
这碗浆水下肚，张辽解下头盔放在一边，目光环视四周田地：“区区二三百顷田，所产之米粮能支用几何？
今刘恒先生治下男女千万口，皆畏惧叛军抄掠，有十分田，忧虑抄掠也只能耕七八分。”
“刘恒先生治下有郡国十五，相当于两郡之地荒废。
与两郡相比，刘恒先生所耕二三百顷田地犹如太仓一粟也。”
张辽说着摊手做比划，仿佛刘恒不务正业，已经导致治下减产三成似得。
见他夸大言辞，刘恒只是笑笑，说：“文远何必欺我？
今治下郡国编户齐民，清查隐户，前后也不过六百万人口。
比之千万，还差一个徐州，或冀州。”
“文远在梁国时，历山流言不绝，有三人成虎之势。
有人说山阳刘元卓谋反，也有人说文远兵败。
前后所收死间二十余人，都已发配莱芜挖煤去了。”
“当时我见左右吏士惊扰不定，就入历山游猎散心。
百余人入山，一日所猎还不如三五艘渔船所获。
出山后，有感农业重大，就勒令掘沟引水，并运土石垒砌塘陂，欲蓄水种稻。”
刘恒说着抬手轻拍自己额头，略忏悔口吻：“我这人学识粗浅，只知这山上泉池边有娥皇女英庙，也知舜帝曾耕作历山。
又未深想，就令长史公为我开百亩田地，我欲亲自耕种以体验庶民之苦。”
张辽神色疑惑，他可不相信刘恒会忽视这么重要的信号。
效仿三皇五帝的舜帝在历山耕种，本就是一件很严肃的政治事件，象征意义很重。
刘恒见他模样，只能长叹苦笑：“长史公却说流言不绝，营中吏士多惶惶不定，不若驱之劳作。
这样白日劳力，入夜沉睡，也无心遐想，能安军心。
我觉得有理，结果就如文远所见，有了这大片水田。”
张辽又左右观察，轻轻点头算是相信了这番言辞。
略拘束询问：“刘恒先生可是伪造信息，欲诱使乔瑁主动来战？”
仿佛默认了是刘恒设计误导乔瑁，张辽紧接着说：“末将听闻乔瑁之事后，遣轻骑至梁国搜查，并无人毁弃乔氏坟茔，遂迁乔瑁近支亲属，不日可送到巨野泽听候处置。
如此，他日与乔瑁会于两军阵前，出示其亲属，再诱之以利，或可收得奇效。”
刘恒奇怪审视张辽，又扭头去濮阳所在的西北方面，皱眉：“咄咄怪事，我还以为是臧宣高麾下吏士秉性难改，乘胜行抄掠之事。
臧宣高、刘玄德始终也无相关陈述公文，还以为兵乱之际他家宗族为我所伤。”
见他疑惑，张辽当即敛容，严肃说：“末将愿以性命担保，未伤乔氏宗族，亦未行抄掠、掘坟之事。
刘恒先生可遣人询问刘玄德，玄德公自能佐证。”
“如此的话，那究竟是何人欲杀乔瑁？”
刘恒眉头始终皱着，只觉得荒诞可笑，又觉得有些理所当然：“乔瑁据守濮阳不出，我无意攻拔坚城。
他不出濮阳，自然是东郡之大守。今兴怒兵欲来讨我，岂不是羊入虎口？
我看，必是觊觎东郡之人，设计误导乔瑁，诱其出战送死。”
张辽听着悚然一惊，又有些担忧张杨。
就张杨的性格，稍有不慎就会被联军各方给连着骨头吞了。
刘恒已经将乔瑁当成了死人，说：“继任东郡者谁，谁就是元凶。
且不论这微末小事，我招文远来历山，主要想问接下来这一仗该怎么打。”
他说话间伸手从桌案下掏出一封木匣，从辖内抽出一叠帛书，摊开在桌面，是徐荣所画的作战方案图。
作战图上只有各种标记，并无解释的言语。
两军交锋瞬息万变，哪能什么都按着规划的剧本去走？
所以徐荣的作战图十分的写意，张辽细细观察。
将自己代入曹操、乔瑁、刘岱、刘勋等人的视角来对抗徐荣。
徐荣的作战目标不是全军缟素的前锋乔瑁，而是乔瑁之后担任继军的曹操，符合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的基本兵法常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