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块?”

书桌上,铺着半张桌子大小的一张油纸,油纸上,孤零零放着一块小巧的方形桂花糕。翟叙端详许久后,笑着问出口。

程灿灿尬笑点头。

这还要感谢小叶澈嘴下留情,愣是忍着饿剩了一块桂花糕,否则这会儿放在书桌上的,只有那张油纸。

虽然从答应翟叙的芙蓉糕降级到桂花糕,从六块缩水到一块,总之她把糕带回来了,就不算失信于人,程灿灿在心里嘀咕。

而翟叙只当程灿灿赶路时把桂花糕拿来充饥,碍于面子,不好意思承认。

程灿灿把油纸往翟叙的方向推过去。“你尝尝看,特别好吃。”

桂花糕的好吃是小叶澈称赞过的。

就看翟叙伸手,轻轻掰下指甲盖大小的一点桂花糕,放进嘴里。

翟小公子的动作让程灿灿惊掉了下巴。至于吗?怎么着?看不上她的桂花糕!

翟叙随后说道:“味道不错,入口绵软,甜而不腻。”

程灿灿才不信他的话,翟叙抠抠索索抠下来的那点桂花糕,塞牙缝都不够,还能得出这个结论?

心里不信,程灿灿还是盯着白白糯糯的桂花糕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

见程灿灿对桂花糕一脸垂涎,翟叙打趣问道:“你要不要来点?”

程灿灿当即点点头,随后想到这么一小块,还要两个人分,怪可怜的,又摇摇头。

“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翟叙吹掉指尖上沾的糕点碎屑,“难不成……要我喂你?”

程灿灿当即被翟叙的一句“我喂你”戏弄到脸红。一双杏眼瞪向翟叙。

不愧是秦楼楚馆的常客,调戏人的招数没少学。

“不用,我自己来。”程灿灿抓起拿起剩下的桂花糕,一口塞进嘴里,得逞地瞅着翟叙。

翟叙懒懒地靠坐在轮椅上,看着程灿灿两颊被桂花糕塞得鼓鼓囊囊,这丫头真不禁逗。

“慢点吃,小心噎着。”翟叙伸手递上桌上放着的一杯水。

还真有点噎嗓子,程灿灿赶紧接过水杯,喝了两大口,把桂花糕顺了下去。

“这水怎么这么甜?”程灿灿又喝了一口,“加了糖?”

“给它备的。”翟叙眼神示意窗户的方向,“它爱喝甜的。”

窗户上挂着鸟笼,鸟笼里是那只红嘴红冠蓝羽的鸟儿。

“你把给红红的水给我喝?”

程灿灿攥紧水杯,杯里的水还剩三分之一,用来泼翟叙的话少了点。

红红?翟叙看了看笼中的鸟儿,明白程灿灿口中的红红是哪个了。

“谁告诉你它叫红红?”翟叙反驳。这么俗气的名字。

“叫它蓝蓝也行。”

翟叙:“......”

翟叙:“它叫碧落。”

碧落?

程灿灿有限的文学词库里存储的有关于碧落的,是白居易《长恨歌》里的一句: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这么漂亮的鸟儿怎么能叫这么带有悲伤色彩的名字。

“叫它红红吧。名字接地气,好养活。”程灿灿俯身半倚在书桌上,摆出求人的姿态和翟叙打商量。

因程灿灿的俯身靠近,她精致的五官瞬间被放大,翟叙一时间忘了向后躲,目光肆意扫过她的脸。

眉眼明媚,笑起来时明显的卧蚕,小巧的鼻子,嫣红的唇,还有唇边的一颗小痣,难怪是个贪吃鬼。

此刻她软声软语说话的样子,像极了在和他撒娇。

仿佛受到蛊惑一般,翟叙点点头。

见翟叙接受了她的建议,程灿灿轻快站直身,走向鸟笼,要把杯中剩下的糖水倒给红红喝。

“小公子,药熬好了,赶紧喝了。”

梁婉端着一碗刚刚煎好的汤药走进翟叙这间屋。药材是程灿灿傍晚带回来的。

“灿灿你也爱喝梨水?”梁婉注意到程灿灿手里拿着的杯子。

“梨水?”程灿灿疑惑地看向梁婉,翟叙明明说那是红红爱喝的糖水?

“我怕小公子嫌药苦,给他提前煮的。小公子不爱吃梨,梨水倒是勉强喝上几口。”梁婉把药碗放到书桌上。

闻言,程灿灿才明白,翟叙又在和她开玩笑!

当着梁姨的面不好对翟叙发火,程灿灿杏眼愠怒,瞅了翟叙两眼。

厚脸皮如翟小公子,佯装没看见。

“不知道你也爱喝这个,厨房里还有一大壶,我给你们拿过来。”说完,梁婉转身出了屋。

见梁姨离开,程灿灿没好气地白了翟叙一眼,也紧随梁姨去了厨房。

瞧着程灿灿气呼呼走出门,翟叙不由地笑了笑。

随后视线落到书桌上的那碗汤药。

药材是程灿灿今日带回来的。

端详那碗汤药好半晌,翟叙用白勺盛出一勺药汁,倒进鸟笼中的水槽。

低声道:“红红,这是最后一次了……”

白天在乐安县城忙碌了一天,程灿灿决定第二天睡到自然醒。

第二天晌午,迷迷糊糊间,程灿灿听到外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才从梦中醒来。

懒懒坐起身,打了个哈欠。

外面的说话声还在,家里来客人了?

穿好衣服,随便洗了一把脸,程灿灿才磨磨蹭蹭往外走。想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推开房门,刚迈出一步,程灿灿立时在门前止步,小院里是什么情况?

小院里除了坐在轮椅上的翟叙,零零散散站了七八个人,此时都齐刷刷看向程灿灿。

“美人醒了?”说话的是一位青年男子,男子轻摇着折扇走上前和程灿灿打招呼。

美人?称呼过她为美人的,程灿灿只想到一位,昨天同善堂里那个被蛇咬伤的青年。

是他?

不能怪程灿灿认不出,相较于昨日的憔悴面容,今天的青年男子可谓容光焕发。

打扮得更是无比张扬,锦衣华服,身上缀有各种金玉饰物,头戴金镶玉玉冠,颈戴一串珍珠玛瑙玉坠项链,腰间上还挂了好几串玉佩珍宝。其中一串玉环的长度甚至就要垂地,这叮铃咣啷的一串挂在腰带上,不嫌沉么?

“娘子,这个野男人说认识你,是真的?”

翟叙一脸严肃,坐在轮椅上突然出了声。

程灿灿被翟叙的语出惊人惊得目瞪口呆。

娘子?

翟叙被这几人揍了?否则怎么会脑子不好使叫她娘子。

还有野男人?

程灿灿不自在地咳了两声。这个……根本毫无根据!

程灿灿走向她名义上的夫君翟叙,“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实际上本来也没想说。

“美人,咱俩的事你还没和他说啊?”锦衣男子面上笑意盈盈,也随程灿灿走了过去。

咱俩的事?

程灿灿定住脚,眼神复杂地看着一步外的锦衣男子。

这位小兄弟,不会说话就别说,咱俩没啥事啊!你这含糊不清的表述,会给人带来多少麻烦你知道吗?

“我去医馆卖蛇,碰巧他被蛇咬被送到那家医馆,我给他针灸,救了他。”

程灿灿简单将医馆救人的事和翟叙交代完。

“对对对,就是这样。”锦衣男子在旁附声应和。

翟叙没再说话。

“你找过来有什么事?”程灿灿问锦衣男子。

“美人昨日匆匆离去......”

怎么什么话从这人口中说出来都有点变味儿。

“我姓程......不叫美人。”程灿灿秀眉轻蹙,出言提醒。

“哦。程姑娘昨日匆匆离去,赵某还未正式道谢,今日特意登门寻人。”

锦衣男子收敛了几分轻佻举止,示意手下人把院中的几个箱子打开。

程灿灿这才看到几个小厮身后还有三个红色大木箱。

木箱打开,一箱米,一箱面,还有一箱布匹。

他们是来登门送礼的。

满满当当三大箱东西,看得出锦衣男子也是花了一番心思,自己打扮得花里胡哨,送的东西倒是朴实无华,实用性极强。

“诊金我收过了,东西你带回去吧。”程灿灿直接拒绝。

“救命之恩,理应诚心诚意好好感谢一番,怕姑娘不收金银,我特意选了这些平日里用到的粮食布匹。”锦衣男子走到木箱前笑呵呵介绍。

程灿灿心中犹豫,收还是不收?

又看了看身旁的翟叙,翟小公子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里,面上若有所思,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锦衣男子吩咐小厮盖好木箱,随后走上前,合上手中折扇,向程灿灿拱手一礼。

“姑娘,我是乐安县城北赵齐安,日后程姑娘有需要我的地方,不要客气。”

身后的小厮也齐齐向程灿灿行了个礼。

没等程灿灿回应,赵齐安便招呼几个小厮,一群人快步离开小院。生怕程灿灿拒收那三箱东西。

“等等......”

几人已经走远,程灿灿似是才想到了什么,加快脚步追着几人喊道,“你们......”

“程姑娘不要客气!”赵齐安响亮的声音远远传来。

说完,一群人更是加快了步速。

程灿灿站在院门前,望着一溜烟功夫就消失的人影,轻叹一口气,“你们把箱子搬进屋再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