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灿灿窝在太师椅上懒懒地瞧着,人高马大的刘统领一改先前吹胡子瞪眼的做派,照顾起病人来还有模有样的。

舀上一勺汤药,先撅起嘴轻轻吹一吹,再慢慢地从锦衣男子嘴角喂进去,眼见从嘴里留出来那么一两滴,立马卷起衣袖抬手就要给锦衣男子擦擦,却见锦衣男子正一脸嫌弃地瞪着他,只能作罢。

半刻钟的功夫,一碗药见了底。

喝完药,锦衣男子又恹恹地闭上眼。

药不管用?

刘统领困于怀中半抱着他主子,只能用一记眼刀扫过程灿灿,“人怎么睡了?”

程灿灿双手插袖,继续耐心安抚家属情绪:“他也累了,让他歇会儿。”

“什么时候能醒?”

程灿灿张嘴打了个哈欠,有了困意,“半个时辰或者一个时辰后。”

刘统领这才将怀里的锦衣男子轻手轻脚平放在地上。

碍于刘统领耍横的架势,周围人小声絮叨着,一时间屋里倒也安静。

早晨起了个大早,这会儿外边太阳正盛,屋里暖和又安静,程灿灿不由自主就萌生了睡意。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不知打了几个回合后,程灿灿低头半靠在太师椅里打起小呼噜。

周围人听着呼噜声都傻了眼:

见过心大的,没见过这位这么没心没肺的......

“咻......咻......咻”,白衣男子在落花中翩翩舞剑,剑法飘若浮云,矫若惊龙。

程灿灿在旁看得口水直流,忍不住拍手叫好.

剑舞得美,舞剑的人更美。

白衣男子看着很是眼熟,横看竖看都像和翟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翟叙一个柔弱书生怎么可能会耍剑?

肯定不是他。

程灿灿走近白衣男子,想要仔细辨认。眨眼间,白衣男子一跃而起,手持利剑刺向她的眉心......

“不要啊!!!”程灿灿惊呼出声。

睁开眼,周围还是那些围观人员,只是不知他们为何都或蹲在地上或盘腿坐在地上。

还好还好,还在医馆里,刚才只是个梦,都是虚惊一场,程灿灿拍拍胸口。

胸口处怎么有些湿?

程灿灿低头瞅了瞅,嘴角的口水顺势又往衣服上滴了两滴。

她这是睡了多久?

程灿灿胡乱用衣袖抹了一把胸口处的口水。

遵循看热闹也要有始有终的原则,医馆内的一众围观人员决定耗到最后。

站久了太累,就干脆坐在地上等,势必要亲眼目睹今天这件八卦的结尾。

此时见程灿灿从小憩中苏醒,看热闹的人也来了精神。

还有一刻钟就到一个时辰,锦衣男子现在还没醒的迹象,这位姑娘到底是深藏不露还是脑袋里有炮,马上就能见分晓。

“嚓......嚓......嚓......”的声音在大厅中格外响亮。

什么声音?

程灿灿抬头看向声音来源。

嚯!

程灿灿的心抖了抖。

难怪刚才梦见有人持剑要杀她。梦都是有根据的。

刘统领屈腿横坐在大堂门槛上,手持一把大砍刀,在一块不知从哪寻来的磨刀石上磨刀,“嚓......嚓......嚓......”

“姑奶奶您醒了?”刘统领用白布擦拭刀身,阳光的照射下刀身寒光逼人,“可我们主子还没醒。”

“多久了?”程灿灿伸了个懒腰。

刘统领抬头看一眼外面的太阳,“还有一刻钟就满一个时辰了。”

几个蓝衣小厮正趴在锦衣男子身边小声叫他,听到刘统领说时间不多,赶紧加大喊人音量。

如果喊不醒,以刘统领的暴脾气,一气之下剁完这姑娘,再顺手把他们几人剁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无奈锦衣男子仍旧一动不动,就连呼吸声也很微弱。

“我来。”

程灿灿上前,蹲下身,双手抓住锦衣男子肩膀,使出吃奶的劲儿用力摇晃起来。

晃了一阵儿,锦衣男子还是没有醒的迹象。

程灿灿放下人,一把寒刀立时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姑娘今日难逃一死了。

“姑奶奶,时候到了,该上路了。”刘统领冷声说道。

“等等。”程灿灿把脖子上的刀往外推了推,和刘统领商量,“黄泉路上冷飕飕的,上路之前能否给我来杯水喝。”

刘统领示意小厮去拿。

没一会儿,一碗水到手。程灿灿轻抿一口,温度正合适,随后端碗猛灌了一大口。

没等刘统领反应,“噗!”的一声,将水全部喷到锦衣男子脸上。

在场人都傻了眼!临死前的挣扎?

“咳咳咳......咳咳咳......”

锦衣男子咳了两声,还没睁眼,先扯开嗓门骂了起来:“谁活腻味了!敢往本少爷脸上吐口水。”

睁开眼,坐起身,锦衣男子骨碌碌转着一双桃花眼打量一圈四周。

“是不是你!”见身边端着茶杯的年轻女子,锦衣男子锁定目标,有意放低音量,冷脸质问:“我睡得好好的,又是喊又是晃的,是不是都是你干的!”

难怪刘统领这样嚣张跋扈,原来他主子也是一样。

程灿灿懒的搭茬,站起身。

几个蓝衣小厮面露尴尬,围上锦衣男子,小声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真相大白,医馆内众人议论纷纷。

原来这位爷是睡得沉,不愿意醒......差点连累这姑娘丧命......

这嗓门,这精神头儿,这小公子怎么看都不像被蛇咬过的......

这年轻姑娘真乃神人......

既然人醒了,程灿灿不想再在医馆逗留,肚子已经饿得不行,她要去街上吃碗牛肉面。

背上背篓,刚要走出门,忽然想到了什么,程灿灿走向柜台。

被刘统领踹了一脚的抓药伙计躲在柜台里休息。

伙计见她,连忙起身。

程灿灿关切道:“过会儿让你们大师兄给你开点化瘀的方子。”

伙计笑着回:“您午睡那会儿,许师兄给我熬过药了。”

程灿灿点头,面上带笑,有些不好意思,“那个.......”

伙计明白她的意思:“您放心,我底子好,都是小伤,不碍事。

“不是......”程灿灿抿抿嘴,“能不能把两条蛇的银子给我结一下。”

伙计一拍脑袋:“诶呦,看热闹把正事忘了。”

说完从柜台中取出早就备好的四十两银子。

程灿灿心里乐开了花,用手掂了掂,将钱揣进荷包。

走出柜台,刘统领挡住了程灿灿的路。

“姑娘留步。”

程灿灿警惕地退了半步,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我们公子想请姑娘到府上坐坐。”

“不用了,我还有事。”程灿灿横跨两步错开刘统领。

刘统领伸开长臂一挡。

还没完没了了。程灿灿不耐烦地瞪向刘统领。

“公子想要答谢姑娘。”

“答谢就免了,先把我的诊费结了。”程灿灿伸出右手理直气壮要钱。

“姑娘的诊费是多少?”

想到自己今天被这主仆俩人又惊又吓,除了诊费,再额外加点精神损失费也不过分,那就狮子大开口。

“二十两银子。”

刘统领在口袋里摸摸索索,掏出五十两银子递到程灿灿手中。

这么多!还得给他找钱。

不过,程灿灿转念一想,五十两正合适,于是笑着说,“刘统领大方,不找了啊。”

言罢,程灿灿拿出三十两转身递给柜台里的伙计,“收好了,他给你的医药费。买点好的补补。”

手里捧着银子,伙计有些懵,不知该作何反应。

“姑娘与我定的宰割之约何时实施?”刘统领一脸严肃地问。

什么宰割之约?

哦,程灿灿想起来了,刘统领威胁救不好人就将她大卸八块时,她一时冲动的出口反击。

他不提,她已经忘了这事。

程灿灿重新打量起面前这个八尺莽汉。

这人主动求砍?

刘统领脾气是暴躁了些,对待答应别人砍自己的这件事还挺守信用。

“看我心情。”

程灿灿没有杀人的爱好,但是鉴于刘统领对她的精神恐吓,还是要吓吓他,“等我哪天心情不好,再去杀你解解闷儿。”

“刘某随时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