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嘲弄的话,程灿灿幡然醒悟,刚才差点被翟叙蛊惑人心的外表欺骗,忘记了他败絮其中的本质。

程灿灿心中冷哼一声。

走近翟叙,莞尔一笑说:“我倒是听说过翟小公子从前在通州可是风华绝代,万人追捧,如今腿也伤了,家也回不去了,你又是怎么做到的?”

论败坏家风的本事,两人半斤八两,谁也不用谦让。

翟叙面色丝毫未变,“你猜。”

程灿灿:“……”

翟小公子脸皮够厚。

这副皮囊给他用真是糟蹋了。

“新媳妇在家吗?”

外面传来尖细的女声,接着就是噌噌噌往院里走的脚步声。

还没等程灿灿出门看,一个头上簪红花,身着深红色衣袍的矮胖中年妇人已经跨进翟叙房门外的那间小厅里,随她而来的还有一股浓烈呛人的胭脂味儿。

簪花妇人脸上堆起笑,和屋里的翟程二人热情打招呼,“呦,新婚小两口都在呢。”

这人是谁?

程灿灿看向翟叙,翟叙摇头。

“我是梁婉的嫂子邹氏。就是你们梁姨亲哥哥的媳妇。”

邹氏自来熟,一屁股坐在厅内小凳上,做起自我介绍。

一双下垂的三角眼转来转去,来来回回盯着屋内的新婚夫妇。

梁婉带着那破落少爷搬过来已有半个多月,为了不被他们的坏名声牵连,她还是第一次登门。

屋里一坐一站的男女模样都挺俊,看着还挺般配,就是名声都坏透了。

摆正身体,邹氏扬起下巴补充道,“你们住的这个房子还是我相公给让出来的。”

难怪邹氏不等两人招呼就大摇大摆走进来。

受人恩惠,还是要以礼相待。

程灿灿迎上前,略表歉意,“不好意思,不知道您是自家大嫂,您等会儿,我去给您拿水喝。”

说完赶紧去厨房盛了一碗刚才做粥时烧的热水。

邹氏接过碗,撇撇嘴,把碗直接放到一边,一碗白水里连茶叶渣渣都没放,真寒酸。

“先前梁婉从我家拿的十斤米面还有吗?”邹氏问。

“还有。”想到厨房里空了的面缸,见底的米缸里还剩几两米,程灿灿如实回答。

“吃得够省的。”

邹氏不相信程灿灿的话。就算她说的是真的,这家里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嘴,估摸着那点粮食也撑不了几天。

邹氏假意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偷偷翻了个白眼,“吃完的话,告诉梁婉这次去别家借借,她大哥家里也一家老小四口人呢,帮衬不过来,薅羊毛也不能逮着一个往秃了薅啊。”

邹氏直白的话噎得程灿灿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

房子和粮食都是和人借的,吃人嘴短,用人手短,他们全占了。

这寄人篱下的辛酸生活......

“大嫂子,您放心,过段时间我们肯定把借的粮食还上。”

被债主堵上门冷嘲热讽的滋味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程灿灿边承诺边在心中盘算挣钱的法子。

偏头一看家里的另一位成员,翟叙坐在轮椅上像个没事人儿一样一言不发,面上一派云淡风轻。

想必身经百战的翟大少爷经历过太多次上门讨债,早就练出了城墙一样厚的脸皮。

“丫头,你可不能为了着急还粮食用些不入流的法子啊。这要传出去了,十里八村的邻居可是会用唾沫星子淹死人的。”说着,邹氏一脸不屑地瞟了眼身旁的程灿灿。

闻言,程灿灿愣了愣,冷下脸。

原来邹氏要账是假,上门找茬是真。

程灿灿冷笑回道:“水都淹不死我,唾沫星子更不可能。”

原主偷人的坏名声洗不掉,那就干脆破罐子破摔。

“哟哟哟,这话听着还挺骄傲啊,大户人家的闺女就是这样教的?”

邹氏也来了劲儿,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今天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这不刚跟您学的,跟嘴臭的人自然能学到恶心人的本事。”

程灿灿笑着说。随即拿起邹氏碰过的水碗,“放这么一会儿就被胭脂味儿熏臭了,没法喝了!”说完,拧着鼻子一脸嫌弃地把碗里的水尽数泼到地上。

既然邹氏主动找不痛快,她也没必要继续把人供着。

邹氏怒火攻心,噌地站了起来,手指着程灿灿说:“臭丫头骂谁呢!敢跟我顶嘴!我可是梁婉的嫂子,梁婉见到我也得低三下四!”

程灿灿也学邹氏,假意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抬起头,“说到底你也不是我嫂子啊,你一个外人,大早晨跑人新婚夫妻那里说三道四,挑拨夫妻关系,我没拿棍子轰你就是客气了!”

“你自己不检点还不让人说!”邹氏嗓门变大。

“没不让你说啊!只是你说之前能不能先去去身上的味儿,臭死人了。”程灿灿用衣袖捂住鼻子,继续阴阳怪气回怼。

邹氏气的直跺脚,“臭婊子!你给我等着!等我相公回来,今晚就让你们滚蛋!”说完怒气冲冲飞奔出门。

邹氏一走,程灿灿就后悔了,她惹乱子了。

晚上要怎么和梁姨说她和邹氏吵架的事?真被赶出这个院子的话,他们能搬到哪里?

“刚才还牙尖嘴利的,怎么这会儿就蔫了?”轮椅上的男人拿程灿灿打趣。

程灿灿低下头,没理他,心念一动,又抬头瞄了瞄翟叙头上的白玉冠。

还没等程灿灿说话,翟叙就说:“这个不能卖。”

“咱们马上就没地方住了。能不能先应个急。”程灿灿故意把语气放沉重。

“我来想办法。”说完,翟叙关上了房门。

又一人呆坐了会儿,程灿灿心想,不能坐以待毙,况且今天的晚饭还没有着落。

背上从杂物间里翻腾出来的竹篓,程灿灿走出小院。

此时屋内的翟叙,将程灿灿端来的红薯掰掉一小块,又用勺子盛了一小勺粥,都放进了屋内鸟笼的食槽内,

仔仔细细盯着笼内的鸟儿一口接一口直至全部吃完,低声对鸟儿说了句,“运气不错,你又多活了一天......”

他们身处的这个村子叫大福村,有四五十户人家。村子四处环山,山上植被茂密,应该能搜罗到不少能吃的野菜野味。

第一次上山,程灿灿没敢往远处深山走。

山上有好多条人脚踩出来的小路,一路上偶尔就能碰到正在找野菜的村民。看来村里人经常光顾这里,估计能挖到的野菜没剩多少了。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程灿灿才采了小半篓蘑菇,应该够他们三人两顿饭的量了。

见太阳已经快要落山,程灿灿加快了下山的脚步。

“砰”的一声,一颗小石子打在程灿灿右侧小腿上。

程灿灿“诶呦”一声,疼得蹲在地上,缓了一会儿,卷起裤腿查看,小腿上已经出现一大块淤青。

“略略略...略略略...”一个七八岁的瘦弱男孩跑了出来,停在离程灿灿几步远的地方,对着她做鬼脸。

看到男孩别在腰间的弹弓,难怪石子打在腿上那么疼。

程灿灿站起身,盯着男孩,生气道:“你过来。”

“我才不过来!坏女人!”男孩又扮起鬼脸。

“只会背后偷袭人,胆小又怕事。”

“谁说我胆小了。”小男孩挺起胸膛,气势汹汹走到程灿灿面前,“我娘说的,让我离坏女人远一点。”

“你娘是谁?”程灿灿问。

“为什么告诉你!”小男孩大声说。

“不说就算了。不过我会算命,我瞅一眼你的手就能算出来你娘是谁,你信不信?”

程灿灿唬小朋友脸不红心不跳。

“真的?”见程灿灿说得有模有样,男孩将信将疑,伸出右手给程灿灿看。

程灿灿握住他的手腕,随即用力一扭,“咔擦”一声,男孩右臂脱臼了。

剧烈的疼痛让男孩哀嚎起来,边哭边喊,“坏女人!女骗子!我要回去告诉我娘。”

哭得这么厉害!小孩子要怎么哄?

程灿灿有些手足无措,还是强装一脸严肃,“哭什么?你打我那一下我都没哭。还小男子汉呢?遇到事只会躲,只会找娘亲。”

听到这话,男孩强忍着眼泪,止了哭声,扁着嘴抽噎着,挂着泪珠的长睫毛委屈巴巴地眨啊眨。

属于小孩子的天真和倔强都挂在了这张小脸上。

真可爱啊!

程灿灿上手想要捏捏男孩的小脸儿,男孩毫不客气扭头躲过。

谁家的小孩,脾气还不小。

趁着男孩扭头的功夫,程灿灿抓住他的右臂,又是“咔嚓”一声,手臂恢复原位。

男孩呆住,小心翼翼动了动右臂,开心地就要咧嘴笑,嘴刚咧到一半,又想起刚才程灿灿骗他那事,巴掌大的小脸又瞬间气鼓鼓,冲程灿灿喊,“女骗子!”

“你说的对,我是坏女人,也是女骗子,以后再敢用石子打我,就卸你两条胳膊。”

吓唬完小鬼头,程灿灿背起竹篓,快步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