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瞎,但摸着手上的东西只是袋子被撕开,里面的东西是完整的。覃昔捏紧手里的小面包,塑料包装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响。

过了几秒,她听到于鲸逐渐远去的声音:“昔姐,我上班去了哈。”

半晌,覃昔掰了一小块面包放进嘴里。一点点甜。

两人相伴的生活持续一个月之后,于鲸慢慢入侵了覃昔的生活。

白天两人分开出门,各做各的事情,于鲸早上会习惯性给覃昔投喂,有时候是一个小面包或者小蛋糕,有时候是热腾腾的包子,有时候是一杯粥。

晚上两人回到烂尾楼,于鲸会带回两人的晚饭,覃昔也从一开始的拒绝到后面习以为常。

然后她们一起去公厕洗漱,再乘着盛夏的晚风走回来。

于鲸提起覃昔湿漉漉的头发:“快要垂到地上了,不剪一下吗?”

“要花钱。”覃昔每天捡垃圾的钱只够她每天吃饭的,别的需求她都能省则省。

对于覃昔的穷于鲸认知很清楚。每天捡垃圾收入十几块到几十块钱不等,吃饭要花钱,每个月日用品也要花钱,还得攒下来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她扎头发的橡皮筋是垃圾桶里捡的人家不要的,洗干净了自己用,还捡一些床单被套和别人不要的衣服,洗干净了收好,冬天也不至于很难熬。

有一年冬天特别冷,饶是她这种风里来雨里去的都感冒了,发烧,人昏昏沉沉的。没钱去医院,只能裹着破被子缩成一团。没安窗子的房间风灌进来,劈头盖脸吹过来,冷热交替很不好受,她想着其实死了也好,但最后还是活过来了。

于鲸说:“买一把剪刀,我给你剪。正好还要买针线,那些衣服上的洞给补补。”

她扯着覃昔到了超市,在人群之中,覃昔明显拘谨了很多,听到脚步声靠近会很惊慌地往一边躲。

捡垃圾的时候很不受人待见,一些人看见了她会躲的远远的,有一些看不起她的骂几句还好,怕的是那种遇事不顺的,没处撒气的看到她会动手打几下,或者突然把她踹翻在地上。

于鲸拉住覃昔的手:“跟着我。”

别害怕。这句话她没说出声来,只是在心里说。

拉着她的手温度偏高,在这样的天气里拉手的确热,汗涔涔的掌心贴在一起,滚烫又粘腻。

但她还是没放手,握的紧紧的。

覃昔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快三十的人了,像小朋友跟在家长身后一样,紧挨着于鲸,于鲸走一步她走一步。

买了剪刀和针线,依旧是最便宜的。于鲸低头看了看覃昔干枯打结的头发,转身向另一个区域走。

买完这些东西不过花了十几分钟,结账走出超市,到了人少的地方后,覃昔明显松了一口气。

她松开手,拿着自己的小木棍走在于鲸前面,于鲸稍微落后三步。

她喜欢这个距离,可以看到完整的覃昔,又能很快赶上她,站在她身侧,有危险的时候也方便保护她。

覃昔走的很慢,于鲸也迁就着,放慢速度。

剪下来的头发很大一把,又长,于鲸还在找地方放,覃昔就说:“随便找个地方放吧,明天拿去卖。”

于鲸应一声,整理好用皮筋扎了,拿自己的羽绒服垫了放在角落里。

头发剪了一大半,到腰上面一点,比之前好打理很多。

覃昔在一边梳着头发,是断了几根齿,别人不要的木梳。也是垃圾桶里捡的。她梳头发只要梳顺就行,之前头发太长,她就任由头发乱糟糟地堆在头上。

梳到打结的地方,刚开始还有耐心一点点梳,梳到第二个结的时候耐心告罄,直接就抓着发根蛮力往下拽。

于鲸赶紧拿过她手上的梳子:“我来。”

一缕头发三个结,梳下来要用好几分钟。

于鲸从刚买的东西里面翻出来一管护发精油,涂抹在覃昔头发发尾。香味扩散开来,覃昔鼻子动了动:“什么东西。”

“护发精油。”发尾微微拉扯感,覃昔不自在地动了动:“我没必要用这个。”

于鲸“嗯”了一声,又挤了一泵,在手心搓热涂到覃昔头发上。

头发很快梳顺,覃昔站在风大的地方晾头发。

于鲸本来是想看看哪些衣服需要补的,结果一溜看过去,没有破洞的屈指可数。她叹了口气,转头拿出针线来研究怎么用。

穿针引线,打结,缝衣服,剪线头。打完一个补丁,于鲸拿起自己的劳动成果,一看,丑的不忍直视。

覃昔察觉到动静,偏头:“怎么了?”

“给你衣服绣了条蜈蚣。”覃昔看不见,于鲸就拿过去让她摸,歪歪扭扭的突起,覃昔已经能想象到有多丑了,但也没关系。

“能穿。”她说。

于鲸也没纠结,转而去祸害另一件衣服,缝了几件也找到一些技巧,打了一个还算完美的补丁,于鲸兴致勃勃地拿到覃昔面前:“摸这个,摸这个!”

这次是整齐的线了。

于鲸拿着衣服:“我多琢磨一下,以后还能在衣服上绣花。”

两人靠的有点近,于鲸站在覃昔面前,俯身和她说话,差几厘米就能额头相抵。

几根头发落到覃昔的眼尾,有点痒。她撩开那点头发,说:“靠太近了。”

“哦,抱歉。”于鲸往后退一步:“你喜欢什么,我给你绣一只小狗?”还没学会就在这里预设,好像她肯定能学会一样。

覃昔:“都行。”

“那就都绣小狗,小黑狗,小白狗,小黄狗,小花狗。”于鲸笑道:“还可以绣小绿狗。”

覃昔沉默一会:“随你。”

“真随我?”于鲸哼笑道:“那我要绣一只圆滚滚的绿狗,耳朵红的,眼睛紫的,双下巴,蓝嘴巴,戴一条,不,两条大金链子,这样也没关系?”

覃昔在脑海中设想了一下,被冒出来的那个形象丑到,但是:“没关系。”

于鲸笑出声来:“那我可真绣了。”

覃昔微微皱眉,但还是“嗯”了一声。

“昔姐,不用这么委屈。”于鲸摸了摸覃昔的头,抹了护发精油的头发发尾柔顺,手感还不错:“咱绣小紫狗。”

这还不是一样的。

覃昔表情流露出这个意思。

于鲸:“好了,逗你的,很晚了,我要睡觉去了。”

“没大没小。”覃昔低声叱道。

于鲸本来都去了自己的小地铺,突然又走到覃昔边上,覃昔疑惑道:“怎么了?”

于鲸抱起一桶矿泉水:“拿个水桶降温。”

晚上抱着睡,虽然没什么太大用,聊胜于无。

覃昔问道:“很热吗?”

“当然,大夏天的,直接睡被子上,我都快热疯了。”于鲸抱着水,喟叹一声:“我现在都是一半在被子上,一半在地上。”

覃昔“哦”一声,没了下文。

于鲸困的很,很快就睡着了。覃昔翻来覆去睡不着,坐起身来,拿了把扇子摸索着走到于鲸旁边,给她打扇。

睡梦中的于鲸感受到风,翻了个身。

耳边只有于鲸清浅的呼吸声。

覃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于鲸边上睡着了,因为是地铺,本来是用东西垫着坐在地上,蜷缩着睡着了就滚到了于鲸边上。

感受到身边升高的温度,于鲸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看到是覃昔后翻身离热源远一点,闭上眼睛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