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妙藏大师
车停在山脚下。
台阶覆雪，一片的白蔓延至山上看不见的庙宇。台阶两边的松柏也挂了白，雪色成了主调。
下雪的路不好走，于振邦一只手拉着于鲲 ，和林由互相搀扶着，于鲸跟在他们身后，一步一个脚印。
向来香客鼎盛的庙宇，初一这个时候竟然没什么人。
于振邦解释道：“妙藏大师不喜欢年节的时候有人来。”
于鲸更觉得奇怪了。按理来说，新年伊始，应该有很多人愿意祈福，香火钱自然也不会少。
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到山上，庙不大，没什么人气，但就落满了雪的鼎上香签来看，往日香客并不少。
有两个衣着单薄的僧人在门前扫雪，他们似乎感觉不到寒冷，也不在乎周边一切，眼里只有扫雪这项事业。于鲸一行人上来的时候头都不抬，专心扫雪。
于鲸看到石制寺庙的屋檐下，庄重地立着一个……棉被卷？
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男人。
男人身量很高，裹在厚厚的棉服里面，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靠近了，男人的容貌也清晰起来。
他蓄着的一头长发垂至大腿，乌黑浓密，具有光泽感。皮肤很白，忽略臃肿的衣服，侧脸每一处的线条都可入画。偏头看过来的时候，鼻尖一点黑痣活色生香。
饶是对外貌不甚在意，看到他的瞬间，于鲸还是愣了一会神。
他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于鲸刚一踏上台阶，他就转身，两只手在胸前合十，很快又放下手，并未躬身。
“妙藏大师。”于振邦还了一礼，林由几个人也跟着他的动作。
他们是怀安寺初一唯一的来访者。
妙藏看向于鲸，对于振邦说：“施主自便就好，之所以让你们初一来，是有事同这位施主说。”
他指了指于鲸。
于鲸很确定之前并没有见过这位妙藏大师，只是他举手投足之间，还有看向她时的神情，都莫名熟悉。
妙藏转身时，于鲸还在发愣。林由轻推了她一把，这才回过神来，跟在妙藏身后，转过正殿到了后边一块空地。
一株白梅枝干繁茂，几乎遮盖了整块空地。
妙藏走到白梅树下的石桌边，不顾上面还有雪，直接坐上去，转头看着于鲸。
“看来命格是改变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于鲸还没来得及询问 妙藏再度说道：“我知道你现在不清楚我在说什么，但很快你就会明白了。劳烦过来一下。”
于鲸走到他面前，他伸手，一枝梅花勾着一块吊坠放至他手上，他示意于鲸：“伸手。”
这一幕有些奇幻，于鲸迟疑着接过吊坠，冰寒天里，吊坠还有点温度，不知道什么是什么玉雕琢了一朵梅花，质地莹润。
这时，一枝梅花忽然伸到于鲸面前，挠了下于鲸的侧脸，又碰了碰吊坠。
一个清朗的少年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漂亮的小人类，吊坠我特意暖着的，你可要好好保存。”
四下除了她和妙藏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妙藏刚刚没开口，那声音是从哪传来的？于鲸看向梅树。
无风的时候，梅树摇晃着枝桠，花瓣和雪一起簌簌往下落，砸到头上脸上冰冷且湿。
“飘白。”妙藏摘下头上一粒雪，声音略带警告。
梅树停止了摇晃，安静地矗立着。
要不是脸上还残存水迹，于鲸只怕会以为是幻觉。
妙藏没有解释的打算，只是道：“回去吧，吊坠随身带着，至少能让你在此方天地留存的时间久一点，至于多久，听天由命。异时空之人，本来就是扰乱了秩序。”
这番话让于鲸顿在了原地，她瞪大眼睛，急切地想寻求一个答案：“你知道我来自哪里？”
这样奇幻的一幕，让于鲸有些失了平日的冷静，她想弄明白自己是怎么来的这里，为什么来到这里，还有，能不能回去，回去之后在这个世界的她还会不会存在……
妙藏只是用很平和的眼神看着她：“你认为自己是来自哪里？”
“我是……穿书的吗？”于鲸不确定地问道。
“原来你给了自己这种设定。”他摇摇头：“你觉得这个世界真实吗？”
很真实，每一处景色，每一只小动物，和每一个人都活生生的。但她还记得己原本的生活，书桌上写到一半的作业，柜子里草稿纸上画的小人，那更不可能是虚假的。
妙藏没听到她的回答，一个穿着灰扑扑僧袍的小僧从侧门那探出一个头来：“妙藏！”
小和尚笑嘻嘻的，俊秀的脸上开了花一样，等妙藏看向他，他立马站直身体，庄重道：“师父。”
“没规矩。”妙藏招手让他过来，听到小徒弟这么叫自己的名字也不过象征性地教训一句。
妙真走到妙藏面前，好奇地转头看于鲸：“师父，不是说初一到十五休假吗？”
“是休假，这位是有缘人。”妙藏碰了一下妙真的手背，皱眉道：“穿这么少，小心感染风寒。”
妙真眼睛一转，正打算撇开话题，带着体温的厚棉袄压在肩上。
着雪白僧袍的僧人整理着棉袄领口，对于鲸说道：“施主请回，所有的一切，在今晚都会有一个解答。
他没看于鲸，给小徒弟整理完衣服之后又低声责骂他，但看着妙真那憨笑的表情，便也能知道不是什么有杀伤力的话。
于鲸捏紧吊坠，原路返回。
转弯时不经意偏头看了一眼，小和尚捏住白色僧袍的一角，晃啊晃，说着什么话。妙藏微微低头，眼底笑意能融化这满院的雪。
没有规矩，却未必不是被惯的。
正殿佛像前又多了几炷香，于鲲最先看到于鲸，原本依偎在林由身边的小团子抛弃妈妈的大腿，奔向于鲸：“姐姐！”
于鲸捞起于鲲，一只手抱他，另一只手把吊坠带上脖子。
于鲲指着吊坠：“梅花耶。”
“是梅花。”于鲸又偏头看于振邦他们：“现在回去吗？”
“回去吧。”林由说。
来的时候是早上，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吃下午饭的时候，于鲸夹菜的手还停顿在半空中，头就往下坠，菜掉了好几次。
林由担忧地看着她：“怎么这么困，昨天睡的很晚吗？”
“没……”于鲸摇头：“就是平常睡觉的时间，可能是因为今天爬了那么多台阶吧。”
于振邦说：“等吃完去休息一下。”
于鲸点头，半眯着眼睛吃完饭，丢下碗筷回房间。
刚一沾到床，被子还没盖就失去了意识。
吊坠上的梅花发着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