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谢谢
高三教学楼很安静，但不是没有人。
楼梯口转弯有教室，两人看过去，只能看到教室后面。门开着，里面几乎没有空座位，桌子上的书摞的高高的，高三学生埋在书堆里，头也不抬，有的抓着耳朵，有的揉着脸，有的一抬头，看到黑板上的倒计时，又一脸苦恼地低下头。
一楼有荣誉榜，是年级的前六十。或腼腆羞涩，或开朗大方，一张张脸在红色作为底色的荣誉榜上，是鼓励，也是压力。
几个穿着运动服的学姐快步走过来，额上一点汗珠，行色匆匆。不过三秒，路过两人上楼去了。
覃昔：“我们高三也会这样子吗？”
“不知道，也不都是在努力学的，也有不学的。我们刚刚看的那个是高三择优班。”高二之后，于鲸跟着老徐来这边找高三择优班班主任拿过几次资料，对这里还算熟悉。
学的人苦中作乐，好成绩就是支撑他们继续的动力，但也不是没有崩溃的。
有一次和老徐取高三刚刚模拟考的试卷，办公室一个女生崩溃大哭，她的班主任安慰她，于鲸搬着试卷走的时候，女生抹了眼泪，红着眼睛回教室。
难过时间太长会影响学习效率，哭的时间可以用来多掌握一个知识点。
于鲸带着覃昔绕了一圈，到了教学楼后边高高的围墙那。
覃昔四下看了看：“这怎么出去？”
“爬墙。”于鲸说着，脱下外套一甩，衣服飞到围墙外面。她几下爬到墙边的树上，通过往外伸的树杈子走到围墙上。
学校围墙上一圈玻璃渣，这一块不知道是哪位勇士开了先河，玻璃渣没有了不说，粗粝的墙顶都被磨的光滑了些。
覃昔看看脚上的拖鞋，又抬头看于鲸。
于鲸趴在墙头，伸出手：“你抓住我的手。”
覃昔将信将疑，抬起手，抓住于鲸的瞬间，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拉上去了。
围墙离外面地面更高一些，大概三米，于鲸跳下去，捡起外套挂在臂弯，转而抬头：“能下来吗？要不要我接着你？”
覃昔不信她能接住自己，她有八十多斤，往下还会有一个冲力。她一边寻找着最佳的下落点，一边说道：“你给我当人肉垫吗？”
“也不是不行。”
于鲸等她跳下来，看她还能稳当当地走，放下心来。
覃昔看着街道上的车来车往，紧紧跟着于鲸：“妈妈是在县里的医院吗？我们要去县里面？要坐车吧。”
”坐班车，在这里等一会就行。”
覃昔愣住了：“我没带钱。”
“那怎么办？我也没带。”于鲸故意逗覃昔。她一边说一边身体前倾往远处看一眼，有一趟车过来了。
覃昔想了想：“要不……我们回去吧。”
“不，我们逃票。”覃昔还没问怎么逃票，班车停在她们面前，于鲸拉着覃昔上了车。
刚坐下，车就开了出去。覃昔一个趔趄，头砸在前面座椅上。
车平稳行驶后，阿姨拿着小本本过来。
覃昔抠着手，嘴唇紧抿。在阿姨停在她们面前时，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我们……”
“到终点站，谢谢。”于鲸先她一步，从兜里掏出几张纸币，抽出其中一张给阿姨。
阿姨找钱走开后，覃昔扯于鲸的衣袖：“你不是说……”
“逗你的。”于鲸两腿分开，往后一靠，整个人像一块摊开的饼。这块饼动了动脑袋，找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
覃昔松开手，过了一会，低声说：“我回学校还你钱。”
于鲸点头：“行。”
班车摇摇晃晃，走走停停，经历四十几分钟后，终于到达终点站。
两人下车，于鲸带着人七拐八拐，穿过一条走廊，几扇门，走到公交车站，看了一圈，上了一辆公交车。
还没发车，两人并排坐着。
覃昔小声问道：“你怎么对这里那么熟啊。”
“来之前看了一眼导航。”于鲸摸出手机。她到学校的时候没看到老徐，手机还没来得及交出去。
频幕解锁后，页面还停留在导航，弯弯绕绕的标蓝路线，终点是县中心医院。
“我们就在外面看一眼，不进去。”覃昔低着头：“不敢让她知道我逃学了。”
“我也不敢进去，我爷爷奶奶在呢。”于鲸说：“万一给我吃竹笋炒肉怎么办？我这小身板可扛不住。”
“你爷爷奶奶也在医院？是生病了吗？”覃昔问的小心翼翼，说完后又觉得不妥，补充道：“你不想说也没事。”
于鲸打了个哈欠：“不是，看刘姨一个人没人照顾，我要上学，就在医院照顾她。”怕覃昔有心里负担，她又说：“他们在家里也没什么事，老人家也孤单，这下还有人说话了。”
覃昔：“……谢谢。”
“不用，小事儿。”
覃昔靠窗坐着，高楼飞速在眼前掠过，被抛到身后，看着看着，眼皮有点沉重，她闭上眼，头不受控制地往下坠，磕到车窗，疼醒了。
肩上一重，覃昔眼睛瞪大，完全清醒了。她侧头，下巴擦过温热的发顶，几根细碎的短发挠着皮肤，于鲸的声音自肩颈处传来：“给我靠会儿。”
覃昔僵住了。
下车的时候，于鲸看覃昔梗着个脖子，笑道：“怎么，变木偶了？”
“有点害怕。”覃昔把头扭向一边，掌心摁着脖子揉了揉。
面前就是医院大门，来来往往的车和人，面目不同的脸上各异的情绪，覃昔往前走了一步，又退回去，反复了几次，于鲸拉起她就往里面走。
“等等等等等等等。”覃昔整个人往后压，硬生生拖住于鲸，于鲸被她拽的身体一歪，差点摔跤。
于鲸有点想笑：“你搁这唱歌呢。”
住院部在大门右拐走一小段距离，在门口就能看见。覃昔往住院部门口那边看一眼，低下头，看看于鲸，又看一眼，低下头，看看于鲸：“要不还是算了吧。”
于鲸眼睛一弯，稍微弯身抱住人的腰，把人提起来就往住院部走。
覃昔一惊：“放我下来。”
“去不去。”
“去。”覃昔妥协。
两人没进病房里面，不敢，门开了一条缝，她们就猫着腰透过门缝往里面看，刘姨靠着床头看电视，被子外面一条腿打了石膏高高吊起，看到有趣的地方，笑的很开心。
覃昔安心下来：“好像还胖了一点。”
“我爷爷奶奶可会照顾人了。”于鲸在这方面深有体会，弯着腰有点累 她直起身往后一看：“完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