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溜出去
于鲸知道她听清了,这么问也只是不敢相信而已。她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腿被撞掉了一条,好歹人没什么大事,已经报警了,我记住了车牌号,放心。”
“车牌号。”覃昔抖着嘴唇问,于鲸不解地看着她,她又重复了一遍:“车牌号是什么?”
于鲸回想一下,说出车牌号。
覃昔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于鲸只以为她还在后怕,在一边不敢打扰。没想到才刚靠上桌子,覃昔撒腿就跑。
于鲸赶忙去追。
路上撞到一个人,扶起来道歉耽搁了一些时间,再追人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人影。
只能揪着路上的人一个个问,随着时间的推移,于鲸内心越来越焦灼,蚂蚁在心上打转转,找不到路。
终于在垃圾站,听到了覃昔的声音。
于鲸快步走过去,就看到覃昔和刘利华扭打成一团。你掐我手臂我抓你头发的那种。于鲸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把两人分开。覃昔还有些不服气,挣脱于鲸的钳制扑过去咬了刘利华的手一口。
于鲸使劲把人拉回来。
刘利华顶着狗啃似的头发,捂着流血的手:“覃昔,你有病吧!”
覃昔恶狠狠地瞪着她,要不是于鲸使劲抓着人,她还能扑过去。
知道对上两个人没胜算,刘利华指着两人说:“我记住了。”她撂下狠话就跑,只留下两人在垃圾站站着,面面相觑。
垃圾站是露天的,脏水混着垃圾在地上肆意横流,不知道有多脏。覃昔刚刚在垃圾堆里滚过,长发乱糟糟的,衣服上很多块不明污渍。于鲸嫌弃地往后退几步:“脏死了。怎么跑过来找她打架了?不是要忍两年吗?”最后这句反问带着她的一点怨气。
“那个车牌号,是她家的车,我记得。”覃昔脸上几块乌青,脸颊有指甲刮出来的几道血痕,她垂眼抿起嘴的时候,向来逆来顺受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狠意:“昨天刘利华请假了,她假期经常开着车出去转。”
于鲸说:“你觉得刘姨是刘利华撞的?”
覃昔点点头,一提起刘利华表情就不对劲。像是恨不得把人千刀万剐。
“只知道车牌号,还不确定肇事的人,也不一定是她。你先去洗个澡。”于鲸带着人回寝室。因为是校运会,寝室门白天一直是开着的。
覃昔洗澡的时候,于鲸就在她们宿舍门口等她。
刚刚有一句话她没说,就算人是刘利华撞的,刘利华也不用承担刑事责任。
刘利华读书早,还没满十六岁。最多可能就是她家里赔钱。想起别人说的刘利华家里的情况,那点钱可能微不足道。
覃昔洗澡洗的很快,于鲸还没理清思绪,她就顶着还在滴水的长发出来,脖子上挂着毛巾。
虽然这几天出太阳,天还是有点冷。于鲸看她只穿着单衣,提醒她穿上外套,头发擦开。
覃昔毛巾包住头发胡乱揉了几下。
于鲸看不过眼,走过去拿过毛巾,站覃昔身后帮她擦头发。她比覃昔高大半个头,可以看到覃昔的头顶,有几根短短的头发竖起来,一晃一晃的。
擦头发的动作很轻柔,覃昔一直紧绷的思绪放松了一些。擦到半干的时候,于鲸说:“去晾一下头发。”
“我衣服还没洗。”覃昔话音还没落,人已经被于鲸拉着走。她手上还拿着毛巾,脚上踩着拖鞋,两人就这么走在校园里,到了高三教学楼。
一层一层往上爬,顶层是锁着门的,但这个时候,有一些阳光穿过铁门缝隙洒下来,楼梯间一片橙黄。
于鲸拿出一张纸随便擦了一下,靠着铁门坐下来,然后朝覃昔招手:“过来坐。头靠着门,太阳会把头发晒得暖烘烘的。”
覃昔依言,坐在于鲸身边。
太阳很暖和,这个时候的阳光是最惹人喜欢的,不烫,温暖。
晒了一会,覃昔感觉自己头发都变得暖烘烘的,她侧眸,看到于鲸闭着眼,睫毛在眼下打出一块阴影。
“于鲸?”她叫了一声。
于鲸鼻子哼出一道气,懒洋洋的应答声:“我在呢。”
覃昔想倾诉的心情在这一刻特别强烈,大概是因为,对方是于鲸,她觉得她能懂自己,很奇妙又莫名其妙的想法。
也不管于鲸愿不愿意听,她絮絮叨叨的说。
“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自我有记忆起,孤儿院就是我的家。妈妈说我的父母应该是有苦衷的,所以才会丢掉我,我不在乎。”
“她对我们很好,虽然孤儿院不富裕,但她总是竭尽所能给我们最好的。很小的时候院里面孩子多,虽然有好心人的资助,但花销也大,其实不是很好过。她也不愿意让别人帮太多,她说别人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过节的时候,为了让我们吃好点,她大清早就出去。去池塘边,浅溪里,抓小鱼小虾还有小螃蟹,晚上拖着湿答答的裤脚回来。”
“我记得有一年冬天特别冷,河面上结了冰,大年三十那天她也是一大早就起床,先是给我们准备早餐,然后出去。我说天太冷了,我们不用吃鱼,她说大过年的,吃好点。她穿的好薄,那个风都在割脸。她抱我回房间,让我乖乖等她回来,锅里有饭菜,中午热热就能吃。那天晚上她好晚才回,脸上破了一道口子,手上全是泥,她背着的背篓里只有几条小鱼,她朝笑的很开心,说晚上喝鱼汤。”
“可我看见她转过身抹眼泪。那天鱼汤很咸,我喝了一口就喝不下去了。”
“院里孩子生病的时候,她也总是忙前忙后,钱不够去医院的,就找村里的赤脚医生,自己去山上找药……”
“后来孤儿院实在经营不下去,我不愿意走,她就收养了我,那个时候家里揭不开锅,她出去打工,看我还小又不敢去太远的地方,就在镇上超市,一个月一两千……”
覃昔说不下去了,她哽咽着,一张口就是哭声。于鲸直起身,身上没有多余的纸,她就拿袖子给她擦眼泪。
她不擅长安慰,只能笨拙地拍着覃昔的背。
过了一会。
“我还是有点担心妈妈。”覃昔说。
于鲸“嗯”了一声:“实在担心我们去看她。”
覃昔有些心动,但是:“还上学呢,怎么去?”
于鲸眨眨眼:“我们溜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