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管家立即停下,一双凤目怒瞪着他。

“你能不能别喊这个名字?”

夜镰看着小孩子脾气配上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着实有些违和,于是道:“你换张脸跟我说话。”

何管家轻哼一声,抬手一拂袖,变回了本来的面目。

那是一张稚嫩清秀的脸,眉眼间全是少年的英气,与面容苍老的何立根本沾不上边。

夜镰满意地点点头:“这样看着顺眼多了。”

何管家摆着张俊脸,叹了口气,道:“......夜大哥,你别逗我玩了......”

夜镰笑得无辜:“我没有逗你玩,说吧,有事要找阁主吗?还是找公子。”

“江冬远要走了......”

嗯?

夜镰歪着头:“走就走呗,稍后跟公子说一声就是。”

“不是,啊......他要走了......就......唉,我怎么跟你说呢。”

何管家说的语无伦次,夜镰也搞不懂他到底想要说什么了。

“那你想好再说。”

挣扎许久后,管家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看了看周围,凑到夜镰耳边:“夜大哥,我侄女......心悦于他。”

夜镰的声音陡然就提高了:“心悦谁?!”

何管家急得连忙伸手要捂住他的嘴。

“小点声!你干嘛喊出来?!”

夜镰眼疾手快,主动伸手闭嘴。

“你说,心悦谁来着?”

管家脸颊耳朵潮红,低着头,不敢看夜镰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从他口中吐出一个名字。

“江冬远。”

夜镰看他这模样,以为是他心悦江冬远,许是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呆呆地问了一句:“为什么心悦他?”

何管家又急了:“哪有为什么?谁能说的出为什么?哎呀......我现在想去叫世子起床,但是阁主又在那,我不敢,可是江冬远又要走了,我怎么办呀,这侄女叫我留,我又不知道怎么留......”

侄女?不对啊,何小骏毛都没长齐。

“你何时有侄女了?”

“何立远房亲戚的,家里人遇事都死了,只剩这么一个女娃,就来投奔何立了。我这不得了个便宜侄女嘛。我也不知道这江冬远有什么魅力,每次我那侄女见到江冬远就走不动道,我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由着她,本以为这江冬远要待几天,谁知这立马就要走,我被她烦的不行,所以这才来打扰世子。”

听了半天,原来是听岔了。

夜镰拍拍他的肩膀,同情道:“要是没什么急事,就晚点再说吧,这江冬远干嘛这么着急要走?”

“说是邕阳战事告急,他已经耽误了许久,要赶紧赶回去。”

“那战事缺他一个就打不赢了吗?”

“那本来是邕阳的传统,每年都要进行,以此选出最骁勇善战的队伍,他作为队伍统帅,被派出来了,要是不赶紧回去,他们就是自动认输,这是尊严之战,怎么能败?”

这也叫战事告急?

江冬远是不是没念过什么书?这明明就是演练。

夜镰也听过邕阳尚武,但是不晓得他们还有这么个传统。

“相信你也听说过,王爷他想一出是一出的,一下子又忘了这事,一下子又忘了那事,要不然也不会在这节骨眼上这么安排。”

这夜镰还真不知道,不过听何管家这么一说,他总算理解了为什么江冬远会这么一根筋。

很明显,有什么将就有什么兵。

想不到公子的大哥这么......直率,完全看不出来他们是两兄弟。

“那这和你侄女心悦他有什么关系?”

“......我那侄女想多看看他。”何管家尴尬地低下头,声音发虚。

夜镰虽然也写了许多情爱话本,但多停留在肉体上,交心的东西那是没有的,只有激情。就算后来改了风格,也没有细细思考过这复杂的感情,所以此刻,他作为旁观者,有些不太能理解。

不过看何管家都快哭了,他决定帮帮他。

“我去喊公子,你去厅上等着便是。”

何管家皱巴巴的小脸一下就展开了。

“真的吗?夜大哥你真好!”

何管家重新带上人皮,往前厅去了。

夜镰刚准备要叩门叫人,门就开了,方弈年穿戴整齐的出现在他面前。

夜镰打招呼:“嘿嘿,公子,早啊。”

方弈年淡淡道:“嗯,早。”

夜镰开门见山:“公子,先去前厅吧,江统帅有事要说与您。”

方弈年闻言一愣:“统帅?”

“就是江冬远。”

“......”

方弈年嘴角抽了抽,道:“他不是统帅。”

“不管了不管了,公子先去吧。”

方弈年被推着走到前厅,见江冬远和管家正在等候。

他坐下,说道:“有什么事,说吧。”

江冬远抱拳行礼:“属下有急事必须要赶回邕阳了,特来向世子辞行。”

方弈年眼底闪过惊愕:“怎么这么急?”

江冬远极为苦恼地蹙了一下眉头:“再不回去,羊就要被他们分完了。”

“羊?”

“是呀,王爷答应我们要是比赢了,就赏三只羊。”

方弈年这才想起来,这是邕阳军中为了鼓励将士们而设的活动。

邕阳地处北疆,物资匮乏,士兵们时常食不果腹,要吃到肉更是难,所以有时逼不得已,只能将这些肉食分给更强壮的士兵,希望他们以一挡十,打胜仗。久而久之,这便成了一个传统。

他爹在世时每年都会弄那么两三次,犒劳士兵,哥哥常在军中,自然也沿袭了这个传统。

虽说三头羊也不算多,但是这些士兵要的却不仅是那三头羊,而是打赢之后的那种无形的力量,那代表着,此刻,他们就是整个军中最强壮的勇士。

方弈年觉得既如此,也不好强留。

“那好吧,你先回去吧,告诉我哥,下次带银子就好了。”

江冬远高兴坏了:“一定一定,世子,那属下这就告辞了。”

这一言一语的,可把何管家焦躁的不行,他拼命给夜镰使眼色。

夜镰一头雾水,跟他挤眉弄眼了一番,不明所以。

这是干嘛?我这不是把世子带来了吗?

何管家见那个不中用,只能自己来了,于是他猛地提高声音道:“等一下!”

厅里三个人顿时把目光都看向了他。

何管家一张老脸赔笑道:“军爷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实在太辛苦,您在邗都多休息几日,不过是三只羊罢了,我这就去准备五只,不,十只羊给您,您看可好?”

江冬远觉得不妥,摇了摇头:“多谢何管家美意,只是这羊我要与兄弟们分的,我一个人吃也用不了那么多,肉嘛,还是要人多才吃得香。”

说罢再次向方弈年辞行,便驾马而去。

何管家这腿都迈开了,碍于世子和护卫在这,还是没敢多跨一步。

方弈年吃饭的时候,管家把夜镰拉到一边,低声问他:“夜大哥你不是要帮我吗?你怎么让江冬远走了?”

夜镰冤枉道:“我帮你了啊,我这不是把公子喊来了?”

何管家顿时想抱头痛哭

“我是让你把江冬远留住啊!”

夜镰更觉委屈:“你又没说。”

事实上,何管家确实没说,但是可能何管家也忘记了,他只知道夜大哥要帮他,他可以当甩手掌柜。

尽管他现在追悔莫及,但也没用了,人已经走了。

何管家苦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哭诉道:“那姑奶奶得在我耳边念叨死。”

夜镰表示爱莫能助,他也不习惯应付姑娘家啊。

方弈年却不知何时探了个头过来,眨着大眼问道:“你们在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