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给两人吓得不轻,刚刚还鬼鬼祟祟交谈,现在立马眼观鼻鼻观心,分站两边,谁也不挨着谁。
三人互相尴尬对视,夜镰率先打破这个氛围。
“我们没聊什么,公子,您吃饱了吗?”
方弈年点点头,还是狐疑地看着两人。
“你们很熟?”
夜镰睁着眼睛说瞎话:“不熟。”
显然方弈年对这个回答是不信的,他看向另一边一言不发的管家。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真实的样子,要不今日让我看看吧。”
何管家哪里知道世子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于是顶着何立的脸也装傻:“世子在说什么?我有些听不懂。”
方弈年淡淡掀起眼皮:“你们阁主都跟我说了,你也不用跟我藏着掖着。”
这下何管家装傻也不行了,他慢慢揭下面具,露出那张温和俊秀的脸。
方弈年看到时眼底小小的惊了一下,他还以为是个与何立年纪一般的老者,没想到竟是个少年。
他莞尔:“挺年轻的,扮起管家来还挺有模有样。”
何管家不知道世子是不是在夸他,不过他也权当世子是夸赞了,脸上扬起浅浅笑意。
“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何挽言。”
姓何?怎么跟管家是同一个姓?
方弈年好像突然来了兴趣,问道:“何立何管家是你什么人啊?”
何挽言摆手道:“属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碰巧同性罢了。”
“多大了?”
“十七。”
夜镰在一旁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公子,为什么你每次问别人年龄,都像是要给人介绍媳妇儿。”
方弈年转了转眼珠,道:“嗯?有吗?”
何挽言赶紧说道:“没有没有,是夜镰意会错了,公子就是单纯问问,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方弈年也觉得自己问的没问题,这不是正常交流吗?问问年纪姓名什么的。而且这么年轻,说不定又是个高人。
对了,方弈年突然想起来,钟磬音和云环的易容术会不会是这个何挽言的杰作?
毕竟这么久了,他都没发现管家已经换人了。
“南启公主可是你帮忙易容的?”
“是我姐姐,何挽清,还有她的丫鬟。”
方弈年感叹,一家人都是易容高手啊,难道这世上还有个易容世家?不管有没有,目前慕容桓那边确实现在看来没问题了。
“看你伪装的那么好,你姐姐肯定也是如此,太子那边我就不担心了。”
“公子放心,我姐姐易容、模仿都在我之上,一定不会被发现的。”
这边聊的火热,浑然不觉兰纪已经靠近。
这下三人开会,又探出了第四个头。
只是夜镰和何挽言看到兰纪来了,抑制不住身体本能,往后退了几步,低着头恭敬道:“阁主。”
方弈年:“......”
看到此情此景,他不由得无奈起来。
“你是不是该反省一下自己平时是如何对待下属的?”
兰纪不以为意:“我平时对他们不好吗?”
“那他们见到你怎么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兰大阁主从来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我长得又不凶。”
看来跟这个人是掰扯不明白这个问题的,一到这种时候,方弈年就不想多说一句话了。因为说多无益。
夜镰倒是站出来解围了。
“公子误会了,阁主平时对我们很好的,我们是敬重阁主,这才存了些畏惧,实际阁主是很平易近人的,经常关心我们穿的好不好,吃得好不好。”
方弈年在内心嘀咕,你看看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简直漏洞百出。兰纪虽然不至于将这些人当牛当马使,但也绝对不会关心他们吃饱穿暖的问题。
这根本就不是兰纪会做的事。
他最多在只会在部下受伤时面无表情地丢下一瓶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兰纪对这番解释挑了挑眉。
“阿弈,我可什么都没说。”
方弈年咧嘴给个假笑。对对对,你什么都没说,但是什么又都说了。
再说下去就是自讨没趣,方弈年果断闭嘴。
坐在兰纪对面百无聊赖的,方弈年盯盯这个菜,又盯盯那个菜,最后视线定格到了兰纪的俊美容颜上。
果然好看的人做什么都是好看的。
他看着兰纪优雅从容地夹菜吃菜,眼神专注而温柔,不会夹太多,都是一小筷子,然后放到嘴里细细品味。
他想起黄沙之中与他抢食,那时候哪里顾得上这般安静轻盈,都是抢到便大口往嘴里塞,根本就不管嘴巴装不装的下。
那应该是他见的为数不多兰纪放荡不羁、恣意灿烂的模样,后来兰纪就变了,眼底始终有一层清冷淡漠,虽时常隐藏,但方弈年知道,这清冷淡漠从来没有消失过。
但是谁又不会变呢,连这个世间都天天在变,更何况是人?
方弈年也无意探究这清冷淡漠是何所为,只是,觉得可怜。
是的,可怜。
很讽刺,他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觉得一个什么都有的人可怜。
可他就是觉得,这双好看的眼眸下隐藏的就是兰纪可怜的自己。
说不清道不明,时间太久,他都不知道压了多少没问兰纪的话,到最后都懒得问了。
许是陷入沉思太久,兰纪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反应。直到兰纪伸手覆盖他的眉眼。
“我这么好看吗?你都看出神了,喊你也不应。”
方弈年将他的手掰下,怒道:“你少臭美。”
兰纪盈盈一笑:“这并非我臭美,毕竟我这张脸在美貌里还是排得上号的。”
确实,这倒不假,方弈年不置可否:“但也没到颠倒众生的地步。”
“众生我不管,阿弈觉得如何?”
方弈年顿了顿,道:“自然是......好看的。”
兰纪目光隐隐有星光闪动,睫羽轻颤:“那便够了。”
“啊?”方弈年并未听清,兰纪说的太小声了,“什么?”
兰纪恢复那副带笑的面容:“我说,那真是我的荣幸。”
“难得你这么谦虚。”
“这话说的,难道我在阿弈眼里一直很骄傲吗?”
何止啊,简直就是个自大狂,花孔雀。方弈年没敢说出口,只能在心里发泄发泄。
还是不能明面上骂,他怕兰大阁主一个不高兴又给他使绊子,他还要花大精力去解决。
“得了得了,你快点吃,一会儿还要出去呢。”
方弈年不想再跟他废话下去,赶紧喊人住嘴吃饭。
兰纪听话照做。
今天要去见见他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了。沙木帕巫师来了邗都。
自从西璃一别,方弈年再也没见过沙木帕,只能从兰纪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近况。在西璃时,沙木帕对他颇为照拂,还教了他些辨毒之术,只是方弈年到邗都后,便荒废了,没有再认真学过。说起来,沙木帕也算是他的半个老师。
既是老师,老师来了自然应当拜访一番。
马车慢慢悠悠地行驶在街道上,没一会儿功夫,便到了沙木帕所住的客栈。
沙木帕下楼迎接他们,上到楼房房间时,房间里坐着一个穿着花衣、行为散漫的少年。没有很高,眉眼间有些许稚嫩未脱,眼中不可一世尽显,好像极不把人放进眼里。
见到方弈年一行人时,也不曾有过收敛。
方弈年在心里暗道:稀奇,这人竟然不怕兰纪诶。
沙木帕巫师看着那少年,温声道:“游蒲,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