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川奔走了一日,将越娘的底细查了个干净,却没有查到一丝可疑之处,只能下令放人。

秦浩倒是从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大人,我们的人在鬼市发现了那两人的踪迹,正盯着。”

鬼市地处西郊山谷,只在夜间向外开放,且不归属朝廷管辖,便聚集了许多江湖人士,鱼龙复杂,他们只能便衣前往。

鬼市的街道上人头攒动,一个纤细的身影悠悠地穿梭在人群中,

她戴着斗笠,一袭素白衣裙,在嘈杂的声音里,察觉到身后紧追不舍的脚步声,面纱下的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

正加快了脚步,忽被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抬头,却见一黑袍男子,因被人群推搡了一下,才撞了上来。

那男子正欲道歉,身旁人道了句,

“大人?”

落落顿足,朝那人的视线看去,正是她要找的老二,看来只能做座上宾,看出好戏了,面纱下,唇角笑意加深,若无其事地从那人身旁擦肩而过。

江亦行瞥见那两个男子的目光落下的地方是刚刚那位戴着斗笠的女子,心下蓦然一惊,回首之际,那道身影已经消失在人海里。

而那两个男子也意识到不对,立即准备分散逃离,却见四面围上大理寺的人。

他们咒骂了一声,“早就被跟了。”

经过一阵穷追猛打,大理寺的人却是空手而归,秦浩叹了口气,

“大人,那两人对鬼市地形太过熟悉,现在应该怎么办?”

江亦行默然须臾,“增派人手盯着鬼市。”

“大人方才一直盯着那个那个女子,可是……”秦浩心中已有疑问。

江亦行跃上马背,眉眼噙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

这些日,白芷在外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关上房门,那些深入骨髓的记忆便一幕幕地袭击着她的心。

沈明德处处为她着想,每日吩咐着厨房挑她的口味做下。

这日用饭时,盯着一桌子没有一样是自已所爱,沈桑灵的秀眉紧拧,又见父亲、母亲对白芷关怀备至,自已反倒是个外人了。

她蓦地站起身,不蕴道,“白家的人是死光了,可你不是也姓白吗?你为何不回白家去,来沈家做什么?”

“说什么混账话。”沈明德怒拍桌案,手边的碗筷哐当落地,碎片散了一地。

白芷怔愣地看着一地狼藉,

白家的人都死光了,

死光了?

芷怔怔地站在那儿,神色迟滞,眉目紧拧,眼前闪过满庄子的嫣红血液,还有惨死的家人,心口撕心裂肺地痛,

平儿才八岁,那个小小的人总是赖着她抱,抱着就不能撒手,否则得哄好一阵子!

“姑姑,姑姑……”

脑海里是平儿一声声的呼唤声,她捂住自已痛到快要撕裂的胸口,失态地吼着,

“为什么?为什么?”

那么小的孩子,如何下得了手?扬起的白帆下那张惨白的小脸满是血污,瞪得溜圆的眼睛停留在了最惊恐的那刻。

白家从来乐善好施,为何遭遇这样的不幸?

在眼泪落下之前,她便转了身夺门而出,回来的落落正好目睹这一幕,她冷冷地扫一眼沈桑灵,拂袖而去。

沈桑灵被她冷厉的眼神怔得心跳漏了半拍,马上意识到自已落了下风,不满地呵斥,

“你凭什么瞪我?你算什么啊?”

下一秒,沈明德阴沉着脸,吩咐下去,

“来人,把二小姐押到祠堂,不跪满十二时辰,不许起来。”

沈桑灵不服,来不及开口,父亲便拂袖离开,母亲也丢下一句话,不管她了,

“你呀,真是被我宠坏了。”

……

白芷把自已一人关在屋里,那是仅有的唯一一次,撕心裂肺,毫无掩藏地痛哭出声。

管家和夏雨秋霜站在屋外,想要叩门,落落抬手拦下,冲他们无声地摇了摇头,这样更好,把所有的悲痛都藏起来,才叫人担心。

次日,白芷开门出来时,脸上有坚韧的笑意,“徐伯,京中的产业,可都安置好了?”

管家愣了一下,旋即回道,“没有,京中的丝绸铺子就有六家,以往都是老爷每年前来对账,却不想……”

他长叹了口气,“那些狼心狗肺的,知道老爷不在了,口口声声说要我拿出账本主蒲,老爷也从未说过他们有每月送来账蒲啊。”

白芷略一思索,“今日,我和你一起去。”

管家笑着点头,看来小姐是真的想通了。

落落不知从何处走出来,“我与你们一起。”

……

城中一所丝绸铺子,掌柜见到徐贵,满是不耐烦地道,

“都说了,账本已经给了白老爷,这铺子是亏损的,你要收回就收回,银两是真拿不出来。”

管家气急,白芷微微一笑,“掌柜月奉多少?除去您所得的奉钱,我可以折出账上所得一成给您,您看如何?”

掌柜审视地看了她一眼,“你就是白小姐吧,你来也是一样的,我还是那句话,要收回铺子,把我的所得给了我,这铺子就交给你。”

落落贴近白芷耳畔,低声道了一句,“鱼死网破。”

白芷与她相视一眼,轻轻一笑,“我记得外公给我留了地契和房契,也和你签下了合作协议,在此间,如果铺子不小心着了火,烧光了,损失好像是要你来赔吧?”

掌柜瞪大了眸子,“你敢?你自已放的火,如何要我赔。”

白芷道,“这种事,只要花了钱,有的人干,到时候,真的查得出来是谁做的?”

掌柜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犹豫再三,进了里屋,不情愿地把账本交出来……

忙碌了半日,终于把铺子都收回来,接下来就由管家去寻些靠谱的管事继续管理铺子,落落道,

“白芷也会威胁人了?”

白芷笑了笑,挽着她的手,“落落,听说前面有个千香楼,是京中最好的酒楼,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两人并肩进了千香楼,徐伯和夏雨秋霜紧跟其后,吩咐着小二挑着最好的都上了,再来一壶桃花酿。

楼梯上,迎面一位男子,周身矜贵,神色冷傲,单手负于身后,拾阶而下。

落落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他身上停滞一刻,又不动声色地转开,

江亦行?

擦肩而过,江亦行的眸光在她脸上略过,有惊艳,有好奇,

如此清冷的绝色,他还是第一次见,还是在一个女人身上。

他的脚步顿了顿,紧跟身后的墨川毫无察觉地撞在他后背,若非他步子稳,换成旁人定要出丑了。

身后的秦浩丝毫不留情面地揭穿,“这小子定是看美人看出神了,只是……大人,可是忘了什么?”

大人为何无故驻足?

江亦行剑眉微蹙了一下,他会为美色所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