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会活动结束后,经纪人丁小姐问韩菁菁:“你刚才跟粉丝互动怎么走神了?”

韩菁菁捧着水杯,犹豫片刻才开口:“丁姐,你还记得我班上那个文秋么?”

丁小姐思索了几秒,“噢,就是那个号称你们那届校花、在校时各个公司争抢、结果她谁也没签的文秋?我听说她空有张好脸,在演戏上没什么灵气,想签她的都是做爱豆。她最后也没出道的吧,怎么了?”

“……其实她演技并不差。”

丁小姐不以为然,“那又怎么样,能红靠命,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韩菁菁垂眸:“刚才在人群里看见她了,挺嘘唏的。”

丁小姐拍拍她的胳膊:“没什么好嘘唏,人的境遇就是这样,不进则退。所以你别感慨什么过去,要向前看,继续往上走。说句不好听的,那文秋现在查无此人,放圈子里连给你提鞋都够不上。”

*

文秋带了两个女孩班,每个班12人,年龄从三四岁到十二三岁不等,水平也参差不齐。

她自已就是从学生过来的,耳濡目染多年一位好的舞蹈老师该是什么样。当然,专业班和兴趣班差别挺大。这种定位就是兴趣班的,老师不必要要求多严格,最关键是要保持情绪稳定,主打一个让孩子快乐学习。

这说起来容易,但一旦挂上“老师”的名头,就不可避免会带上老师的做派,对学生有期待,希望自已的付出有收获。

面对一些异常不配合或异常愚钝的孩子,真的非常挑战老师的自控力。文秋不管心里有多暴躁,面上始终淡定如菊,兢兢业业将她定义下的“好老师”演绎得不出一丝差错。

等到下课,还得到几位围观家长给予的“人美心善还专业”的夸赞。

夜晚的地铁站一点也不冷清,疲倦的打工人一茬接一茬涌入地铁口,脚步匆匆;过道两旁摆了一些小地摊,大多无人关注。

“咦?姑娘,留步!”

见人没反应,墨镜老头儿急急从摊位后出来,三两步拦住与周围格格不入、行走慢腾腾的女孩。

“姑娘哎!”

被人拦住去路,文秋这才意识到有人喊自已。

“我观你双目无神、印堂发黑,有大凶之兆!要不要来一卦?”老头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

文秋把犯困的双眼完全睁开,上下打量他。头发全白,身材消瘦,具备仙风道骨的条件;身着天青色绸缎褂子、黑色麻布中裤,脚踩人字拖,整个走混搭风;大晚上的,却戴一副黑色的墨镜,就差左脸写上一个“大”,右脸写上“忽悠”两字。

“谢邀,不搞封建迷信。”她绕开他径自往前走了。

“哎……唉!”老头没再追上去,叹完气后小声嘀咕:“奇怪,真是奇怪,这么浓重的死气竟然是个活人……”

文秋没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第一天上班要说兴奋,那只有一点,倦意倒是满满的。不是身体上的倦,而是心理上的。

传道授业解惑,给她带来的成就感满足感着实不多。

由此可见,她不适合“老师”这个职业。

然而生活所迫,她暂时还是得干下去,毕竟时薪高一点。

回到家洗完澡,文秋沾到床就睡着了,她以为能有一个香甜的深度睡眠,但万万没想到,凌晨3点,许久没在夜里闹腾的小黑突然又发作起来。

怎么哄都哄不好,断断续续持续了能有半个多小时,将文秋的睡意彻底闹没,最后闭着眼睛数羊数到天亮。

“没睡好?看你打了好几个呵欠了。”

课间休息的时候,老板给文秋递过来一瓶拧开的矿泉水。

文秋坐在练习室的地板上,接过去喝了一口,“很明显吗?没有家长投诉吧?”

老板轻笑:“那倒没有。要不我还是把你的课排到下午或晚上,这样你就不用早起了。”

工作室夜猫子多,昨晚正式排课时,文秋主动要了白班课,早十开始,上完就能走。薪水按课时来,上的多拿的多,她只是想赚点生活费,所以只给自已排了上午的课。

“别,我喜欢上午。”

隔壁练习室的张淇淇寻了过来,“楚哥果然在这。”

老板睨她:“找我?”

张淇淇嬉笑道:“谁找你啊,我跟你一样,来找大美女养养眼。”

说完,她挺自来熟地挨着文秋坐下,“你们刚才聊什么呢?”

文秋看了她一眼,干脆露出个苦恼的表情,“聊我上课犯困的事。你们知不知道小孩半夜闹腾,一般是什么缘故?”

“啊?你有娃了?”张淇淇诧异。

老板就更诧异了,“你不是单身未婚?”

文秋来了个万精油的回答:“朋友家的。”

她也可以承认是自家的,但这种事情太容易露馅,未来一段时间大家还要在一起共事,没必要给自已添麻烦。

老板摸摸鼻子,“你一会儿找几个家长问问,咱们这儿其他人也没养过娃。”

“行。”

三个人又闲聊了几句,然后就各归各位继续下一节课。

中午在外面用过餐,文秋步入地铁口后,在同样的位置再次被那个墨镜老头拦住。此时通道里行人寥寥,他那个测字算命的摊子异常显眼,文秋的第一反应是:他为什么没被保安驱赶?!

其次便是不悦:“你在堵我?”

老头咳了一声,“什么堵不堵的,我是算到你这个时间会经过,特意来等你罢了。”

文秋眼神怀疑。

老头摘下墨镜,满脸震惊:“难不成你以为我一大早就蹲这儿等你到现在?!”

文秋回忆了几秒,上午九点多来时确实没看到他,于是揭过这一茬,强调:“我真的不搞封建迷信。”

老头呵呵,“这话你自已信么?”

他趁机仔细看她的面相,越看越惊疑,放低音量:“老实说,你前阵子遭过大难吧?现在身边有东西跟着?”

文秋心里微微一动,面上却不显,“你在说什么?”

老头看看左右,将她带到旁边,换了副语重心长的模样:“丫头,我这是在救你。你的面相显示生机已断,按理来讲,你现在就是个活死人,但你却是个正常的活人,所以必然是有奇遇。”

他顿了顿才接着讲:“世上之事都有因果,这奇遇必然也不例外,救你是因,那果是什么......能听懂吗?”

文秋不语。她大概懂了,但又没完全懂。

老头换成大白话:“就是你要付出代价,但这代价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所以你也就再多活三个月,等于那东西让你体验了一把死缓!”

?只剩三个月?

文秋强迫自已不去看左肩的方向,“那你说救我是个什么意思?”

“自然是让你好死……别瞪我!你多活几个月难道不需要代价?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文秋转身就走。

老头赶紧收了摊,这次一路念念叨叨跟着她上了地铁。

周围毕竟还有其他人,他也不敢念叨这些听着就不正常的话,不过是些吐槽抱怨的话。

北城很大,地铁运行了近一个小时到达终点站,车内剩余的乘客屈指可数。文秋下了车,回头看老头,“你还跟?”

老头从兜里掏出老年卡,“我就爱搭免费地铁四处溜达。”

文秋:“……”

她把他带到站内的一个偏僻角落,“你到底想干嘛?我没钱也快没命了,没好处可捞。”

老头听到她这话很不高兴,“谁要图你好处了?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你自已说的啊,因果。”

“……”老头表情复杂,“你学的倒是挺快。”

他推推重新架上的墨镜,“相逢即是缘,也是因,我不能袖手旁观。你若信我,将你的遭遇言明,说不定会有破解之法。毕竟旁观角度总是虚虚实实,无法探得全部真相。”

文秋思考了一路,她不怕死,但她承小黑的情,想知道它的状况。这老头是她遇到的唯一一个可能可以给她解惑的人,她愿意赌一赌。

于是,她隐去梦境,隐去小黑的真实来历,将自已大难不死以及小黑的存在说了出来。

“这是鬼婴啊!”老头似乎想抚须,结果摸了个空,他顿了下,若无其事放下手,“哎,你这丫头运气实在好,鬼婴所求不过是投胎转世,它这是选中你了,想托你的肚皮转生,你成全它一段母子情,这因果也就全了。”

这样么?文秋之前所想不过就是恢复小黑的损耗,恢复之后怎么样,她其实还没考虑到那么远,原来,它最终的目的是再次成为她肚子里的宝宝?

她问:“所以我能一直活下去?”

老头颔首:“一切顺利的话。”

“它本来在变好,越来越少发脾气,但突然又开始闹腾了,尤其在半夜,这是为什么?”

“咦?”老头凝神看向她的百会穴,“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

文秋想了想:“我找了份新工作。”

“做什么?”

“教孩子们跳舞。”

老头给她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道:“亲兄弟还会争宠,你去带别的孩子,鬼婴不闹脾气才怪!”

文秋:“……”

“行了,你赶紧找男人结婚去,三个月内怀上孕,这劫也就破了。”

文秋整个人呆住:“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