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侯,我有一个提议。”
随着六子的声音响起,孟宇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你说……”
“我们可以建立一个‘忠义祠’,把所有战死沙场的弟兄的名字刻在上面,
哪怕过了十年八年,依然还有人记得他们。”
孟宇忽然愣住了,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当年的他没想到?
如今除了他,还有几人记得那些曾经在边疆浴血奋战的弟兄。
“你……你是如何想到这个法子的。”
“我不想那些死去的弟兄被世人忘记,更不想他们的付出被遗忘。”
“想不到……想不到你竟然如此重情重义。
既然如此,就把它建在校场之上,
今后先登曲所有战死沙场弟兄的名字都应该刻在上面,
让世人知晓。”
“军侯大义。”
孟宇的表情有些伤感,如果自己当初在崔湛将军面前,不那么懦弱,再强硬一点,不同意先登曲去剿灭黑山寨,或许先登曲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孟宇微微点了点头,有些不敢面对六子,“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出去吧!”
六子并没有离开,而是拱手作揖继续说道:
“军侯,我想要一份死去弟兄的家庭住址。”
孟宇的眸光瞬间冷冽了下来,冷冷的盯着六子,语气不善的说道:
“你要这个做什么?”
空气瞬间凝固了,营帐内的温度也忽然下降了不少。
难道想侵吞死去弟兄的补偿?
如果他敢这么做,自己一定会让他死的很惨。
如果六子敢对朝廷给战死士兵的补偿下手,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我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亲自把死去弟兄送回家。”
孟宇目光紧紧的盯着六子。
良久……
他没有从六子脸上只看到清澈的真诚,没有看出一丝一毫的其他异样表情。
“既然如此,待此间事了,我与你同去。”
“谢军侯。”
六子拱手作揖,九十度弯腰,真心实意的给孟宇鞠了个躬。
不提其他,就凭孟宇对战死弟兄的态度就值得六子给他鞠躬。
“军侯能否告知,是谁安排我们去剿灭黑山寨的。”
六子目光炯炯的看着孟宇,眼神中散发着冷光。
如果不是故意让他们去送死,又怎么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孟宇看着六子的表情久久不语。
“唉……”
“有些事,你知道的太多反而会害了你,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这已经不是你能知晓的。”
说完孟宇就挥了挥手,示意六子离开。
但六子脚步不曾挪动过一分,目光依旧紧紧的注视着孟宇。
孟宇见他不愿离开,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
“先登曲只是被殃及的池鱼,根本原因是大人物们在斗法,
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你再深究下去,对你没有好处。”
六子眸光闪烁,并没有回应孟宇的话,随后他向孟宇告别,转身准备离去。
就在六子快要踏出营帐的时候,孟宇的声音传了出来,言语中满是不安与愧疚。
“若是我当初在将军面前再强硬一些,
或许你们就不用去剿灭黑山寨,
再不济如果我当初告知你黑山寨的情报,
或许就不会死这么多人。
你可曾怪过我?”
六子闻言身形一顿,肩头微微抖动,眼眶不知何时进了沙子,轻声说道:
“军侯,你我都不过是在这乱世中苦苦挣扎的可怜人而已,
在大人物面前,我们能保全自身已经是十分难得了,又哪敢再奢望什么?
军侯,我懂……我懂你的苦衷,
但那些战死的弟兄,若只是因那些大人物之间的斗法而死,
那死的也太不值了。”
说完六子就离开了营帐,不再停留。
孟宇默默地注视着六子离开的方向,面露苦笑。
这世间又有几人不是在苦苦挣扎之中。
傍晚时分,六子来到了军营西北角的一处房间,这里摆满了几十个陶瓷罐子,每个罐子上面还刻了名字,里面装的都是战死弟兄的骨灰。
经过几天几夜的跋山涉水,尸体已经有了腐朽的气息,在弟兄们回到军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那些死去的弟兄火化,让死者能够安息。
待到六子回到自己的营房,与二虎几人谈起了自己要送死去弟兄的尸骨回家,让他们在军营好生训练。
结果话刚说完,几人就炸毛了,囔囔着要一同前去。
第二日,六子早早就来到了营帐外,等候孟宇。
等到孟宇出现,两人一齐来到了校场,此时的校场内已经站满了人,皆是目光火热的看着六子与孟宇。
而大多数人胸前还抱着一个陶瓷罐,显然是死去弟兄的骨灰。
而二虎几人匆匆来到六子面前,简单描述了一下情况,原来他们都想去送死去的弟兄回家。
伍纶恰巧抱着一个陶瓷罐走了过来,跟孟宇打了一声招呼,缓缓说道:
“六兄,就让我们一起去吧,
送战死的弟兄们回家,我们必须要去,不然,我们心里过意不去。”
六子闻言并没有答应,而是看向孟宇,寻求他的意见,毕竟,他才是先登曲的军侯。
在得到了孟宇的首肯之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了营地,朝着城南而去。
据孟宇所说,有相当一部分人的家就在城南的贫民窟内。
一群人一路行来,引来了无数百姓的回头注视,甚至有些好事的百姓跟着他们一路来到城南。
而孟宇看着不远处贫民窟中的一户人家,心中百感交集。
“走吧,我们过去。”
一群人缓步走向那户人家面前,就停下不再前进,而孟宇则踏步进入了那户人家。
可没过多久,孟宇就被一名老妇人用扫帚赶了出来,嘴里还在不停地骂骂咧咧。
“我儿子在军中好好的,你竟然说他已了。
我打死你这个信口雌黄的家伙,
快给我滚。”
而孟宇却是不敢还手,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老妇人的扫帚一下又一下的打到他德容身上。
老妇人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未停下,抬头就看到近百人聚集在她的大门口。
“恭送先登曲的勇士回家。”
一群人一口同声的开口,声音响彻大地,震耳欲聋。
而老妇人却是忽然愣住了,原本抓的紧紧的扫帚忽然掉到了地上,嘴里不停地说着。
“假的,假的,全是假的,
骗子,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可泪水已经湿透了老妇人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