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山之顶,韶绝拄剑勉强保持站立。连续激战,他早已身心俱疲,若不是一口气强行吊着,只怕早已倒下。而今胜负既分,自已剑窍也开,终是重负释去,再无挂念,索性不再强撑,倒头睡死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再睁眼时,韶绝只感气爽神清,神如锐芒,锋光隐现,精力暗生,源源不绝。此时韶绝可谓是正式突破了凡修之隔,从此脱胎换骨。

剑场的另一边,岳崇一脸凝重,不知从哪弄了个大木箱子,将剑傀周身布置了多重禁制,装了进去,闭箱封存,又贴上几纸封条,神神叨叨念哆了几句,神色才渐宽。

韶绝在旁一脸困惑,“岳崇前辈,这封条有什么说法吗?”

岳崇一脸严肃,回道:“我回过味来了,我前面以为剑傀只是年岁太久出毛病了。但现在,我强烈怀疑……这块铁疙瘩好像……闹鬼了!”说罢,手上掐诀不断,只见一道道奇异的波动在木箱周围游离。

“闹鬼?先不谈鬼神之说是否合理,就算真闹了不干净的东西,以前辈绝巅的境界,略展手段,不是百邪退避?”韶绝觉得岳崇的反应有些离谱。

“你懂个嘚儿?我从未见过剑傀这副模样,以前助我入道之时,剑傀表现木讷,出剑僵硬,言辞更是机械,毫无今日之灵动。今日的剑傀多了一些他不该有的东西,他有了……情绪,他对你动杀心时恨意无限,见你入道又由衷喜悦,最后没得手,竟又生些许释怀,就如同真人一般。这很可怕……”

“而且这剑傀干系甚大,他的年岁已无从考究,是与这剑场一同出世的。据我师尊的判断,剑场是不知多少个纪元前的剑道圣地,久远到那时候纪元这个概念还没出,久远到那个时期有关剑的一切都已迷失在历史的尘埃之中了……”

“不,不是一切都消失了。确切的说,还剩了两样东西,一块叫剑场的废地还有一个用剑的傀儡。这些是剑场文明仅存的痕迹了……”

岳崇语气低沉,目光深邃,视线遥望间仿佛能穿透时光的迷霭……

“我又想起了一些事,师尊暮年曾不经意间提了那么一句……”

“他说……徒儿,为师分明已身跻顶峰,可剑场上的很多东西我仍是看不分明。上古的剑修文明非同一般啊。最让我在意的是,那个剑道文明并没有衰败的痕迹,就好像在其消失的前一刻,它都是剑道发展到顶峰的状态……”

韶绝听得汗毛倒竖,有些结巴地说道:“按前辈师尊的意思,剑场文明是在巅峰期被莫名存在硬生生抹除的?”

岳崇打了个哈哈,说道:“推测罢了,没准是因为斗剑打红了脸,自相残杀,死完了呢……”

韶绝深以为然,“不排除这个可能……”接着他又想到了什么,继续问道:“那如今剑修传自何处?”

“剑宗。”

“剑宗?”

“对,古籍记载,剑宗居太和,沐晨起剑,剑影跃晨光,随光漫五域,世人见之,如参玄妙,得见剑道之真意。皆起身赴太和,剑宗尽授绝学,御剑而去。天下剑脉,自此发源。剑宗身去而号存,后世绝巅之巅,皆以剑宗封之。”

韶绝不由一阵惊愕,“前辈的意思是说剑宗早上起来耍剑,把剑光融于晨光之中,通过朝阳把自身剑道传遍灵奇天地。人们看见晨光便是看见了剑宗的剑光,就能参悟剑道。按这个意思……只要坚持每天早起晒太阳就能不断精进了?”

岳崇一巴掌拍得韶绝晃了两晃,“后面还有几句呢!用脑子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吧。真行的话,后世的剑宗们也不用干别的了,每天聚起一票剑修来表演才艺就行了。”

“古籍虽有艺术加工的成分,但剑宗确有其人,他也确实曾居于太和峰,也的确早上起来喜欢耍耍剑,至于剑光传道有些扯了,但用来吸引招生应该是够够的……”

韶绝继续发问:“前辈,剑宗与剑场文明有何联系吗?”

“八竿子打不着,剑场文明要古老很多,而且剑场在东域,剑宗是中域传道,那时灵奇五域之间有难以穿过的壁障……直到乱结纪,壁障消去,五域打成一团,道统之争、地域之争、理念之争……利害盘根错节,战火延年不断……”

“那段时间也是我们剑脉内斗最严重的时候,东南西北中五域所有剑修,宗门、世家、结社,个体……都互相看不对眼,都觉得自已的剑才是天下第一。武无第二,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打呗,看最后剩下的哪个就是了。于是没日没夜的打,只为一争谁是正统。”

“所以最后……”韶绝知道结局显而易见了。

“如你所见,剑宗的传承还真就是那个最能打的……天下剑脉尽拜剑宗为发源之祖,皆尊太和为剑道圣地,齐习剑宗之法,以及今世……”

“剑宗虽去,但世间还留存着剑宗的封号,一般是授予绝巅中最强的存在,不一定是一个,有时候是多人一同享此殊荣。我所经历的岁月中,最多有三大宗师同时在世,已是前所未有,世称三阳当空。只是不知今时如何?”

韶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而今是什么情况,晚辈也不知,小子才离家几天,很多事还没搞明白……”

岳崇白了韶绝一眼,又想到了什么:“小子,你说你师父是剑仙,所谓剑仙,真的是完全超越绝巅桎梏,还在剑宗之上的存在吗?”

“我也不太知晓,但我师父曾说过,昔日之绝巅,今时之土包。”

岳崇听得一头黑线,“土包……敢如此说,却是不好怀疑……”

韶绝没事干打量着四周,之前在干架没看仔细,如今想一睹剑场的玄妙,可越看越觉得平平无奇,发问道:“前辈,这剑场既为剑道圣地,为何就如此规模?”

岳崇吹胡子瞪眼,“当然不是,这只是其中指甲盖般大的一隅,全部展开要海量灵机,今日哪怕只开这么个边角,所耗都让我有些伤筋动骨了。”

韶绝十分懂事,感谢道:“承蒙大恩,前辈有何吩咐尽开尊口,晚辈必定竭尽所能。”

如此才像话,岳崇对其态度很是满意,正好有事要与他计较。

“我先问你,你身上的剑式与剑种从何而来?”

韶绝如实交代,只隐去了紫竹与念祖的存在,韶绝以为剑式是他二人先前从遗迹中窃出的,怕他们会遇到麻烦,有心遮掩了一番,换了种说法,只说机缘巧合得之,倒也不算说谎。

“剑种虽是我传于后代的,但既是正常售于,此种便是你的。好好培育,除此种之外,天下所有剑种皆已生苗化剑,价值已无从估量。”

接着岳崇郑重说道: “还要拜托你一件事,若遇见我的后人,劳烦照顾一二。若力不能及或事不可为,此托权当作废。”

韶绝抱拳躬身,牢记在心。

“你可还有什么疑问?”

“前辈,我习得的画龙点睛并不完整,不知……”

“我当年也是只得了半卷,后续是靠自身补足了,但与原卷真意相去多少就不得而知了。你是想学我的画龙点睛还是推演你自已的?”

韶绝没有犹豫,答道:“如此,晚辈便自已琢磨了。”

岳崇把手搭在韶绝肩上,帮他理清疏通了剑气运行之路,“这是理脉,本是你师父该干的事,你师既是剑仙,干这个定是要强上我不少的,但你现在去寻师已是来不及,我便僭越代行吧。”

“多谢前辈,我师父已不在灵奇了,寻也难寻,前辈出手相助,何谈僭越?”韶绝觉得浑身舒坦,剑气在体内流动得更加流畅了。

岳崇的气机在韶绝体内游动,缓缓引导韶绝体内的剑气循环,如此走过一圈,他眉头深锁,竟是发现了多处极其神妙的剑气残余,判断痕迹应是已过去十多年了,可这剑气虽然稀微,却没丝毫散去的迹象,虽是隐去了锋芒,但隐隐散发的气息,他额头冷汗滚落

他心中暗叹:“剑仙啊,了不起!这应该是这小子的师父留下的,从小就用如此剑气磨炼,难怪这小子出剑这般犀利。可这样一来,长时间浸在剑仙剑气里,这小子对寻常剑气只怕难生感应,这不是加大了开窍难度?”

“难道他开窍这般困难的原因在这?不对,就算如此,身临生死之间,再怎么没感应也能逼出来。”

他继续沿着剑气行路排查,走了一圈回到了心窍所在,心窍缓转如同旋涡,吞入灵机,转化成剑气喷吐出来,十分玄妙。

但这早已不能让岳崇感到惊奇,他此时注意力紧绷,全部集中在心窍的一旁,一片相对空旷的地方,竟还有一个残破气旋?!

“这才是原因!这小子开过一次心窍了,但是他最初的剑气没有用来维持窍穴气旋,而是直接激发出去用来对敌了,心窍只开了一瞬便沉寂假眠了,识海的神窍定也是这般情况。”

“这种困境,想把沉寂的剑窍的唤醒都够难了,这小子,竟还能再开一窍?!”

岳崇把情况全部告诉了韶绝,韶绝不经回想起与烈山的交手,自已最后只想打破绝境,好像确实将一道新生的气机与神念灌注到剑中,刺出去了……

“前辈,这个沉寂的剑窍还有手段唤醒吗?”

“很难,你得把你的产生的第一道剑气与剑意寻回,推动气旋演化完全,就算如此,至于最后是否能唤醒,还是未知……”

“而且两个剑窍不一定是好事,至少对你现在来说是如此,你现在剑气转化还是先将灵机存到体内,再行转化,以你这点储量,两个心窍一不小心可能就把自已榨成干了。”

“前辈,那以后是否就可以了?”韶绝双眼放光,很是意动。

“你小子贼心不死啊,等你踏入剑气纵横,就可心窍外显,直接转化天地灵机。神窍也是要等意境大成,剑意横空,那时剑意的损耗不加诸于个人,而是直接转化天地间的意志碎片。总之,等你双境皆满,那时候两个剑窍才算百利无害……”

韶绝有了计较,看来得再去找一趟烈山了的晦气了……

他知道该告辞了,又是深深一拜,真情流露道:“晚辈生性顽劣又是出入江湖,上来便大有不敬,得罪前辈。前辈却不以为意,更是照顾有加,助小子摆脱蒙昧,得见剑道之始。前辈之恩,没齿难忘,所授所托,必铭记在心!”

岳崇背过身去,一册古卷悄然浮于韶绝身前,他悠悠开口道:“你既已拜师,我也不方便授你剑法,但这卷功法也许你能用的到……”

韶绝双手接过,仔细收好,接着又是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