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正值江南雨季,淅淅沥沥的小雨下的人甚是心烦,春晴坐在屋檐下望着雨水发呆想着见青说皇城那边已经来接人了,再过十来日应该就到了。离自已离开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春晴突然有些舍不得了,未来再见兄妹俩的机会怕是没有了吧,最近多做点他们爱吃的菜犒劳犒劳,以后再想吃可就真的很难了。穆歌在窗边看着屋檐下的春晴,最近见青已经不再教他任何东西了,春晴也不怎么出门了,穆歌猜到大约是到了要分别的日子,他默默捏了捏自已随身带着的荷包转身进了屋。
十日后,伴随着飞溅的泥水,一队车马从远处缓缓而来。接人的队伍一路行来并不低调,羽林军执着皇家仪仗,拉着八架华盖马车,马车旁走着一身宫装的宫女太监若干。当一身铠甲的羽林军出现在依水镇时,引来一众围观,家家户户都跑来围观着难得一见的皇城羽林军,只有穆家小院安静如初。林如霜是隆德帝的殿前御侍,因为是皇帝跟前的人所以就算是后妃皇孙见了她都是礼遇有加,尊她一声林姑姑。林姑姑见惯了大场面,对这些乡野草民的围观虽然厌烦但也保持着该有的皇家礼仪,皇上这次派她来便是要在皇孙公主入宫前教会他们宫中的规矩以免进了宫闹笑话。带着这样的心情,林姑姑有些傲气地敲响了穆家小院的门。
来开门的是连羽,连少庄主虽然常年一袭黑衣,但用料都是上乘绸缎,且自小养尊处优就算跟着见青游历江湖也从没委屈过自已,通身一副世家公子哥派头。连羽看着林如霜下巴微微扬了扬问道:“你找谁?”林如霜没想到穆家住着这么个小公子,一时有些语塞,不过很快恢复过来道:“请问公子,此地可是穆家所在,奴婢奉旨前来寻人,还望公子告知。”连羽唔了一声,又看了看林如霜身后的羽林军:“你进来就行了,后面的就别跟着来了,我家院子小挤不下。”林如霜微滞片刻后笑着道:“公子请带奴婢去寻人吧,羽林军自是会守在此处,没有命令不会擅动的。”连羽点了点头将门让出道来,让林如霜进门。
今日是难得的晴天,穆家众人都聚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各自干各自的事儿,穆鸢正在跟连羽玩儿着翻手花,此时举着手在等着连羽继续,见青脸上盖着医书在摇椅上睡着了,春晴正在一针一线学着绣荷包,想在兄妹二人走之前给他们留个礼物,穆歌则单手撑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绣荷包的春晴。林如霜一进院子看见这幅景象不禁微叹一口气:即便天潢贵胄,自小养在这乡村,也难免失了贵气。众人倒是没理会林姑姑那挂在脸上的嫌弃,只有春晴放下手里的针线上前道:“这位~”春晴斟酌了半晌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一身宫装看起来有点年岁的妇人。林如霜福了福身道:“老身仗着年老,斗胆让姑娘叫一声姑姑吧,老身姓林名如霜,乃当今陛下殿前御侍。”春晴哦了一声也学着林如霜福了福身叫了一声:“林姑姑好。”
林如霜笑着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春晴:这就是照顾皇孙起居的叫做春晴的姑娘?容颜非绝色,中等之姿,身段不过尔尔,不过作为村妇还算懂礼数。春晴站在原地等着林如霜审视的目光在自已身上来来回回的打转,也没表现出不耐烦,她知道这妇人说的若不假,是隆德帝跟前伺候的宫女的话必不能轻易得罪,不让自已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了,穆歌他们肯定会被穿小鞋。林如霜打量够了后,站直了身子微仰着的头对着院子里的众人朗声说道:“接皇上口谕。”说完后等着众人下跪接旨,却没见一人动弹,林如霜眉头皱起:真是不像话,怎的一点礼数都没有。见无人有反应,林如霜只得按下性子道:“春晴姑娘,老身有皇上口谕要传达,烦去请院内诸位公子小姐前来接旨。”春晴指了指自已问道:“我?我们屋子里没什么公子小姐,都在这儿了。”
林如霜被春晴的回答气得当场就想翻白眼,好在最后还是忍住了,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对春晴说道:“春晴姑娘,老身是来宣旨的,虽说只是口谕但圣上威仪还请诸位跪下接旨。”春晴恍然大悟,有些尴尬,来这儿久了以前宫斗剧那些乱七八糟的宫规怎么就给忘了。此时,一旁的连羽上前撩起衣摆,双膝跪地道:“请姑姑宣旨。”院内众人这才跟着照做,只是见青跪的多少有些不情愿加随意。林如霜见众人都跪下后才勉强开口道:“奴婢奉圣上口谕,前来迎皇长孙穆歌及六公主穆鸢启程回宫。”说完示意几人可以起身了,待众人起身后又接着说道:“陛下体谅皇孙公主未长于宫廷,对宫中规矩不甚熟悉,所以派了老身前来教授,同来的还有未来皇孙殿下所居昭阳殿的一等宫女及太监,接下来的这几日将由他们照顾殿下们的饮食起居,这院子看起来过于拥挤,奴婢已经让小李子去镇上找更大的宅院了,还请两位殿下多担待,等找好后,羽林军会护送殿下过去,春晴姑娘你可安心将二位殿下交予奴婢,奴婢定会尽心照料。”
穆鸢还没听明白那段话是什么意思,穆歌已经走到林如霜跟前冷冷地道:“你们要去哪儿我无所谓,我和穆鸢哪儿都不去,在启程去皇城之前我们只会待在这里。”十五岁的穆歌自上而下俯视着林如霜,说话时头都从未低下。林如霜仰视着眼前的少年,没来由一阵心慌,少年的眼神过于凌厉像极了正值壮年意气风发时的隆德帝,这便是天家血脉吗?林如霜半跪福身道:“既然殿下不愿离开,那奴婢便让羽林军在村外扎营便是,这村中应该有些闲置空屋,奴婢这便派人去租下以供其余宫人居住。”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春晴看着明明刚刚还一脸傲气林姑姑,这会儿被穆歌几句话就打发了,不得不佩服一句果然是能伺候皇帝的人,这看人脸色行事的本领不可谓不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