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老乔那里兴致勃勃的干了两个月,在此期间,我将店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将他原本杂乱的空间收拾的利利索索,货架上面各类酒水摆放的整整齐齐,价码标的很清晰,上面还写着绝对保真,假一罚十。地上打扫的一尘不染。充当门面的大玻璃窗也擦的明亮透彻,叫人一看便有了进店的欲望。
老乔对我很满意,给我涨了两百块的工资,他说:“好不容易找着你这么一个听话的后生呢!”
白天我忙着到各家送货,晚上则跟着老乔等他把那些酒水拉回来,挨个儿装好包装准备第二天再卖出去。
一天,有个顾客打电话给老乔,要两瓶上等的红酒。“你最好快一点,我要招待贵宾,来晚了,你就别想找我结账啦!”
挂了电话,老乔就怀揣着两瓶红酒急匆匆的出了门,当然是开他的面包车。照他的话来说,让我去他不放心。“这么好的酒店,上万块的买卖得我亲自去。”他到了也不忘叮嘱我:“记住,有人来问啥你都回答不知道。”
老乔不在,我便哼着小曲儿打扫起卫生来,不多时,便进来一个人。
他四下看了看,说道:“你们老板在不在?”
对这类狡诈,单刀直入的问题,我直接回答道:“不知道,先生。不论你问我什么,我只会回答你不知道。”
“是你们老板教你这样说的吗?”
“不知道,我可记不住这屁大的事情,也从不感兴趣,老板就是叫我这么说的。对了,先生,你要买什么?”
“你这个标签肯定贴错了。”他指着一瓶斯威特的红酒说道:“它的价格肯定没有这么高。”
我打量了他一眼,四十多岁,眼神锐利,体型偏胖,个子不高还有点谢顶。“先生,看样子你很懂咯!”
“1188的价格太贵了,我想你们要是便宜一些会卖的更好。”他若有所思的样子让我觉得他就是来找茬的。
不等我说话,薄二推门走了进来,他一进来就说道:“嗐,应该卖2999才对。”
“您为什么认定要卖2999呢?”男人问道。
“好找零呗,一沓钱五块十块的找,那些大款身上可从来不装零票的;东西越少越值钱,你要是2999卖他们一箱,他们肯定不会买的!”薄二不以为然的说道,紧接着他抬头看见了我:“啊哈,瞧瞧,我的老朋友,原来你在这里!”
我悻悻的说道:“是好巧。”
一阵沉默后,薄二用自己的一声叹息将它打破:“唉,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眼看着拿的没错呀,怎么最后还是错了呢?拾一你们老板在不在,可千万要告诉他这几天的货不能往外拿了?”
薄二的话让我明白老乔为什么总是黑夜才进货了,也知道他是跟哪拿的了,我说道:“那你今天来是干什么的呀?”
“我们老板打电话,老乔不接。有点不放心就让我来告诉一声,这不就让我碰见你了嘛。没事儿,遥想当年,我把一瓶红酒也是这样贴错了标签,当年的新货直接变成了年份酒,我以为这下够闯祸了,嘿,结果怎么着,足足翻了10倍价钱!老板快高兴疯了!不过他转头又对我们骂道:‘规矩就是对你们这帮混蛋日日讲月月谈,否则你们是一群光知道吃食的猪!’。这话没有一点错,你不妨设想一下,干一行就得爱一行,在哪个行业都有哪个的规矩,稍微不注意就得出差错。”他顿了顿,:“不过这次有点麻烦,贴错的全是饮料,这玩意儿比不过红酒呀白酒啊的,日期稍远一点人们就不买了。”
“饮料瓶身上的日期是洗不下来的吧?”旁边的中年男人又提出了话题。
"这您就错了!”,薄二回答说:“这是专业人干的活,是为了帮老板们更好的把东西卖出去,我们有一种神奇的药水,把它喷在喷码上,只需几秒钟原来的日期就消失啦,接着我们再用喷码机喷上新的日期,一模一样,谁也看不出来。”
“你肯定没见过吧?”薄二转过头问中年男人:“你喜欢买新日期的饮料吗?还是十年、二十年的红酒,哪年的都成!”
“来了就是顾客,”我说道:“即便他喜欢买,我这里也没有,对于我们这些打工的人来说,用脑算计就是扯淡,没那闲工夫理会它。你们付了钱就拿东西走人,出了外面你们爱说啥就说啥,不关我的事。这是我们老板的规矩,管他是什么日期还是什么年份的,只要能卖出去,都是一个样!”
“那好,小伙子。”中年男人感觉有戏,开始来劲了,希望从我们的话里抓住一些把柄:“可是你不得不承认这个应该算是很大的坑蒙拐骗了。”
薄二替我回答道:“骗是有点骗了,这无法否认,而且是个惊人可怕的欺骗了呢。毕竟这行当可不是随便哪个老实人就能干的了的。可似乎得少来点才行!”
“这是什么意思?”中年男人更来劲了。
“我这是什么意思?”薄二有些得意的说道:“我的意思是,人们要是少买一些的话,那我们就会轻松一些啦!他那里一开始很小只够容纳两个人的车间,转身站立都很困难的地方,你猜自打有老乔这第一个主顾以后,你猜怎么着?不够卖!根本不够卖,他让我们每天在小黑屋里加班加点的干,这边洗下去,那边再重新喷上去,手忙脚乱的难免出点错,我们现在已经二十个人啦,老板说还要招人!唉,总之是够丢人的了,人们要是少买一些这样的酒水,我就不至于犯那么大一个错了!现在我们老板看见我就想杀人,没准儿还真是。这一来,我回去不免得为了让他保持理智和清醒,给他准备点什么药水才行。”
“你说的有点离奇古怪了。”中年男人意味深长的说:“您先头说的是饮料瓶子的标签,现在又扯出个奇怪的药贩子来。”
“我可没那意思,我只是在比喻。”薄二申辩道:“老天爷有眼,我可从没有想过给谁下点药,老板是知道我的。我只是替自己的工作想个轻松的法子来,不是吗?要是全世界的人都来买我们老板的酒水,那非得把我累死才行。而老板吃香喝辣可从来不带着我们。去年有个倒霉的伙计,上楼梯搬东西摔下来,腿都断了,你瞧怎么着,老板一分钱都不想出,还把他可怜的老婆孩子骂了一顿:‘听着,你们这不要脸的一家子,我有什么错呢?我只是好心的为你们提供了一个工作,不然你们要靠什么来吃饭呢?腿断了就应该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嘿,你猜最后怎么着,那伙计三个月不到就又来上班了!”
“那你老板这个一定是属于一个黑心作坊了!”中年男人以一种满怀希望的声音追问道。
“那我还不能对您讲,我们给他干活,他给我们开工资,至于他想干什么,那是人家的自由。”
“那你们的货都是卖到了哪里呢?”他又追问道。
“哎呀,行行好,你们换个话题吧!”我说道:“你们知道,我不喜欢扯这些,胡扯半天,最后就给自己找上烦恼来了!”
“你问我们是把货卖到哪里的?”薄二重复一遍后说:“那真是什么人都有,简直是四面八方。您不妨试试,很小的代价就能从我们这里拉走一大车,想要什么都有,随便什么,就像这个店里摆的这些,随便哪一样,我都能准确的告诉您它是跟哪来的!”
当薄二如此这般信口开河的时候,他的神态着实动人,一脸纯真,笑得像一轮明月,焕发着热忱。对他来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切好像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不信你问他。”薄二指着门口,说道:“那是这家店的老板,有些事儿他比我还清楚。”
话音刚落,老乔便推门进来了。
没等他说话,中年男人庄重的对他说道:“现在您什么都不用说,一会儿跟我去走一趟吧!到时候看看您有什么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