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听说我死了
陈莱是在一个晚上被叫到公司的。
彼时她刚敷完面膜准备睡觉，猝不及防接到了陈屹的电话。
“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干什么？”
陈屹没有在电话里说明什么，只是让她尽快过去。
办公室里没什么人。
除了她侄子本人外，只剩下方路云、岑泽和……姜早早。
陈莱的脸色在看到方路云的那一刻有了些微变化，看到姜早早后彻底沉下来。
“所以是什么事？”
她强装冷静，沉着嗓子问。
可这一切的伪装在陈屹面前似乎都无所遁形。
陈莱抬眼扫过去，他没穿正装，打扮甚至有些过于随意。
墨蓝色的丝质衬衫，领口微微敞开，漫不经心的靠在电脑桌前。
明明是毫无威慑力的打扮，压迫感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指尖在桌面上轻点，一下又一下，仿佛催命的咒语。
“你给姜早早道个歉吧。”过了好一会，他才悠悠开口，“直播道歉。”
不只是陈莱，连姜早早都愣了一下。
查明真相后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要陈莱给她道歉吗？
“我要道什么歉？”陈莱彻底冷下脸，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氤氲着浓重的怒气。
男人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幕，也没多费口舌，直接将电脑屏幕转了几度。
这一举动带着浓重的暗示意味，她几乎能想象到屏幕上会是什么令人心惊的东西。
她看了一眼方路云，对方缩着脖子不敢说话，目光也早已移开不去触及那个“证据”。
“监控录像根本没坏，你可以很早就抓住我，为什么现在才叫我过来？”
陈莱一时腿软，缓了好一会才说。
“那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了。”陈屹毫无波澜的开口，这一刻，陈莱看他才真正有了些集团掌舵人的感觉，那种君临天下的气质，压的她喘不过气。
恍惚间，似乎听见了最后的宣判，“你开直播跟姜早早道歉，手里的股份全部转给姜早早，然后你回美国。”
“至于方路云……直接开除。”
“……”
窗外雷电闪了一下，陈莱面色惨白，有倾盆大雨落下来。
——
直播结束后，关于姜早早的热搜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围绕着“两次洗白”这个主题，大家众说纷纭，有人说她是富二代，也有人猜她傍上了大款。
但不管怎么样，姜早早火了，这是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
对此，姜早早本人喜出望外。
“那我岂不是可以又赚一笔？”
抱着这种想法，当天晚上，她又开了一个直播。
“这次给大家做一个蛋糕。”直播间里，女孩穿着简单的T恤短裤，手拿搅拌器，看起来清爽又干净。眼睛微微弯着，显得无比明媚。
弹幕“嗖”的一下滚动起来。
大家夸奖的夸奖，提问的提问，留言天花乱坠，姜早早依旧是一个也没理。
“让我们先打一颗鸡蛋。”
她专心致志的准备料理，直到目光无意间一瞥，看到一条弹幕。
【真是有妈生没妈养】
互联网，一个由网络与网络相互串联而形成的虚拟世界，在这里，大家畅所欲言，借着屏幕的阻隔来夸夸其谈，在这里，每个人的发言都有可能被无限扩大，蝴蝶效应时有发生。
任何人的任何话，都有可能变成一把利剑。
“……”
姜早早心脏狠狠一颤。
刷了几下后终于看到那条完整的话。
【作为陈莱的路人粉，我真是看不下去了，主播怎么这么没人情味啊？让人家国际知名女星开直播道歉，真是有妈生没妈养】
也许最后那句只是无心之言，只是喷子骂人的习惯后缀，却在此刻切切实实变成了利剑。
“……”
下面也有不少人帮她对峙。
【你骂人怎么这么难听啊？这事本来就是陈莱的错好不好？】
【还路人粉呢，我看你是脑残粉吧？】
【够了，我说够了，路人粉不想被你作为！】
可姜早早却像失去了反应能力一样，一言不发，直愣愣的盯着屏幕。
精神瞬间变得一蹶不振，原本欢乐的气氛荡然无存。
【宿主？】系统忍不住叫她。
姜早早依旧呆滞。
这时忽然眸光一闪。
有人看到什么，匆忙发送评论。
【主播是不是哭了？】
此话一发，其他人立刻退出眼前的唇枪舌战，把目光转向画面。
屏幕里，姜早早眼角流出几滴极少的泪。
原先是一滴一滴的，后来慢慢连成了线，眼泪就如同泉眼中的水一般汩汩涌出。
她长得又纯又娇，泪水盛出，就如同一场措不及防的春雨。
有人忍不住心疼起来。
就听当事人哽咽出声：“我确实没有爸爸妈妈。”
那句有妈生没妈养，让她不可抑制的想起了自己已逝的养父养母。
“他们都已经去世了，我也真的很想他们。”
此话一出，那些支持陈莱的人立刻噤了声，评论里清一色的开始骂那个不会说话的家伙。
还有不少人刷礼物，姜早早却立刻把直播关了。
【宿主你别难过，其实……】
系统开口刚想安慰两句，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闭上嘴。
人各有命。
空气中透着悲伤的情绪，没过一会，有人“砰砰”敲响了大门。
“陈总？”
大门后，陈屹站在昏暗的走廊里，窗外风声瑟瑟。
姜早早住的地方离公司不远，但要经过一片施工地，她低头看了眼，果不其然，男人那双贵的离谱的高定皮鞋上，已经被沾上泥土。
她如临大敌，一时间连伤心都忘了，“你怎么来了？”
拜托，这鞋够抵她半年工资了。
陈屹微微喘着气，没说话。
他怎么来了？
谁知道。
也许是感同身受？但那又不太可能。
毕竟他和父母的关系甚至还不如保姆阿姨。
“没事，我看见直播忽然停了，怕你出事。”过了会还是开口。
一阵冷风吹过，夏季夜晚的穿堂风足以让人清醒。
他重新敛了神色，自然的挑不出错：“既然你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啊哦哦。”姜早早吸吸鼻子，眼泪干涸在脸上，有些痒，她有些不明所以。
停了会，还是追出去，“老板，我送送你吧。”
下一秒却忽然被陈屹大步上前拥进怀里。
夜色浓厚，云层在此时无声散开，明亮的月光照在女孩的脖颈处，照的一方雪白天地。
陈屹看着那处，难得恍神。
“老板！老板！”直到姜早早又惊又怕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他才脱离了慢半拍的迟缓状态，稳稳站直身体。
西服遮盖的后背处，血迹悄悄弥漫。
一旁是杂乱的花瓶碎片。
这边小区靠近市中心，治安还不错，因而很多家居民都没有设置防盗窗，花瓶就摆在窗口，那家人任谁说都不听，从来没考虑过高空抛物的风险。
“你没事吧？”姜早早边担心陈屹边在心里暗骂这种低素质居民，双手并用把人往自己身上揽。
她穿的单薄，从陈屹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肌肤一路没入领口下的一点。
他挪开眼。
姜早早显然没注意到这些，确定他能靠在自己身上后就拿出手机开始拨电话。
“我没事。”陈屹只觉得她大惊小怪，又没砸到头。
得到的却是一番责怪，“没事什么没事？你给我乖乖靠着，手扶着我肩。”
“真没事。”他按住她拨打120的手，解释说，“我的司机在外面，喊他进来就行。”
像是为了印证这句话，话音刚落，一个身形微胖的男人就气喘吁吁跑进来。
“老板，我听见动静，您……”
他不停的用手擦汗，眼睛在看到眼前这一幕后唰的瞪直。
“老老老……老板？”
在街道的拐角处，陈屹正整个人靠在姜早早身上，脑袋不受控制垂下。
简直像是埋在她颈窝。
这幅场景，简直像极了小情侣耳鬓厮磨。
司机的手脚都僵住了。
姜早早手段真强啊，这才来了几天。
他蹑手蹑脚正要离开，忽的听到身后一声大喊，“你走什么？”
脚步硬生生停住，司机僵硬的转头。
就听姜早早继续说，“看不见你们老板受伤了？还不快搭把手？！”
他这才如梦方醒，手忙脚乱把人扶上了车。
——
陈屹的伤不重，但也需要一段时间疗养，姜早早给他办了VIP病房的入住手续。
期间有不少人来探望过，不知道这件事怎么会做到这么广的传播率，连方路云都来了。
“早早啊。”他拎着几袋不算便宜的补品，还特意给姜早早带了一份燕窝，“上次那个事全是我的错，我来这就是希望你和陈总能原谅我。”
姜早早没接，开门见山说，“你那天当变态的时候可不是这种态度，犯错了就该受惩罚。”
她指的是那天在办公室方路云扯着她往外走的事。
男人扶额，见没办法也只好讪讪一笑。
“姜…早早。”他走后没多久，周楠楠又过来了。
不过她似乎不是来看陈屹的，只目光往那边停了一瞬。
“谢谢你。”然后由衷的说。
“啊？”姜早早顿时豆豆眼。
这是……什么情况？
就见周楠楠拉着她的手，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
“以后你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找我。”她犹犹豫豫张了三次嘴，才终于说，脸颊有些发红。
姜早早眨眨眼。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即将脱口而出的阴阳怪气就这样被卡在嗓子里，恶毒女配和她的系统都很无语。
——
方路云是在那天下班后缠上周楠楠的，彼时她刚刚转正，并不想得罪这位小有权利的领导，于是敷衍着微笑。
没想到对方对此熟视无睹，依旧自顾自的上前套近乎。
甚至后来变本加厉的发骚扰短信，周楠楠毫无对策，只能祈祷他不要再进一步。
那段时间连天空都是阴沉沉的，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却因为一个小小的实习生有了转变。
方路云被开除了，陈总说是因为他协助盗取公司产品信息。
她只当是运气好，直到刚才，听见姜早早说什么“变态”“惩罚”之类的，才猛然反应过来。
她一定是察觉到了，而姜早早又和老板关系很好，偷偷告个状也不是没有可能。
“方路云骚扰女员工”之类的，一句话就帮她解决了烦恼。
“真的很感谢你。”想到这里，周楠楠的眼神更加坚定了。
“啊，哈哈。”姜早早只能陪笑，转移话题似的，“陈总在里面，你要去看看他吗？”
“好。”周楠楠发觉，连忙放下手，顿了两秒后又深吸一口气，“那个……你父母去世的事，也不要太难过。”
姜早早没想到她还有看娱乐直播的爱好，忙摆手，“我没事，都过去好久了……你很喜欢看直播吗？”
“直播？”周楠楠诧异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啊不是，我是看了微博。”
微博？
姜早早疑惑，两秒后她忽然想起。
……这熟悉的场景。
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果不其然，周楠楠拿出手机，“你看，你上热搜了。”
“……”呵呵。
她真是无话可说，怎么什么屁事都能上热搜？
她其实不太想让这种事被众人皆知。
毕竟，她一个恶毒女配，肯定是强大又凶狠的那种类型啊。
父母双亡的设定一下子把她的攻击力拉低了好几个百分点，让她还怎么玩？
“那没事我就先走了。”周楠楠到病房里转了一圈，放下东西就要走。
姜早早刚要送她，就听见电话铃叮铃铃一响。
“旅行青蛙来电。”
那边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姜早早，我听说我死了是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