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逢纪一头雾水,袁绍呵呵做笑,略有得意。

“如此,黑山军作乱,威胁魏郡;公孙瓒又自北而来。

韩馥内外交困,又能有何作为?”

逢纪眼睛渐渐亮起光泽,恍然大悟。

“妙啊,让冀州东部予公孙瓒,其人贪婪,又怎会放过北岸平原七县?

冀州膏腴皆在西部,待公孙瓒与刘相持日久皆疲惫不堪时,明公可全收冀州。”

袁绍笑声更加畅快,望着面前结队而过的吏士,他轻踹马腹一扯缰绳,调转马头轻驰而过。

纵马而驰的英伟身姿落在沿途行军吏士眼中,多皆侧目,神情间有仰慕、振奋之意。

此刻的邺城,韩馥神色阴郁。

手里紧紧攥着联军送抵的军情通报,自己在联军中的伙伴、盟友竟然一开战就遭遇到了毁灭性的重创。

颍川郡守李旻战败被俘,被抓走的肯定还有许多颍川籍贯的军吏……

这些军吏普遍是大姓出身;换言之,自己及许多姻亲、乡党的亲族已经沦为征夷军的阶下囚。

郭图、辛评、荀谌坐在边上神思不属,似乎也在担忧亲族、乡党子弟的安危。

久久过后才平复心情,韩馥询问。

“联军新败,征夷军进据梁国,已解除腹心之患。

东军遣使邀战,大将军欲征冀州精兵南下助战,我军该如何是好?”

冀州众人沉默不语,本该在秋冬季节募兵、练兵。

现在征募军队,会影响春耕,也缺乏战斗力。

早前韩馥不愿扩编军队,现在扩编军队的成本实在是有些高。

扩编后又不能迅速投入战场。

所以在这场战争中,现在募兵效果几乎为零,只会带来很多负面作用。

见治中从事刘惠面有犹豫之色,韩馥遂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子惠公可有看法?”

“仆另有要事,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话间,刘惠犹豫模样,从袖中掏出一卷帛书递出。

“此刘兖州遣人于昨夜送抵,多有狂言,不逊无礼至极。”

韩馥只当是埋怨、指责自己的信,他接住一看,见写着:重无道,天下所共攻,死在旦暮,不足为忧。

但重死之后,当复回师讨文节。

拥强兵,和凶逆,宁可得置!

坐拥强兵,却附和凶逆之徒,要抓住处置他!

韩馥大惊,指着刘惠失声质问:“子惠内通刘岱欲图我耶。”

一开口满室皆惊,韩馥也自知失言,此刻只能以怒容掩饰惊容,气呼呼看着刘惠。

“左右,还不将这卖主之徒推出门外斩首。”

刘惠傻乎乎看着韩馥,以为自己听错了。

门外的武士可不会听错,见状别驾耿武、闵纯、沮授、李历等人齐齐拜倒在地,纷纷为刘惠求情,甚至愿与刘惠同死。

而刘惠面容哀伤,有气无力看着求情的冀州乡党,里面始终挺直腰背的田丰已经走了。

另一个不讨韩馥喜欢的审配也请病假没来。

众人情绪激动越劝,隐隐有相迫之意,韩馥越是气愤。

郭图站起来拉着韩馥回座位,温声安抚。

“明公,刘先生素来善使奸计,其人畏惧我冀州兵精粮足,恐是其离间之计。

子惠公罪在失察,失察罪不至死呀。”

韩馥扭头审视刘惠,闷闷说道。

“如今正是各方同心协力进讨叛国之际,刘子惠不明大局,若不严惩,如何向天下志士交代?

奈何诸公请命相救,我不杀子惠,却也不得不惩。”

见冀州人再无异议,韩馥继续说。

“夺去衣冠使着绛衣,逐出邺城,充为刑徒。”

一月末,曹操进驻离狐。

曹操与军师周喁近距离观察句阳城,这是一座济水北岸的城市,正好在离狐、成阳之间。

欲攻成阳打通巨野泽的通道,就先要沿着济水一步步推进,将句阳攻下。

否则十几万的大军向东推进,在缺乏河水漕运的情况下,后勤所需的人力以及粮秣虚耗足以让联军崩溃瓦解。

此刻曹操驻望许久,对周喁说。

“我观句阳城外深沟高垒足有三重,其城池亦有增筑。

欲破此城,耗时久远,可谓得不偿失。

不若分兵,使一路诸侯围而不攻,使守军无力袭扰我军漕运。如何?”

周喁眯眼观望,微微颔首。

“唯有如此了,此城有死气,攻之不祥。

若是一路诸侯,恐力薄难以济事。

若是发两路诸侯,又恐相互推诿,为敌所乘。”

几乎不用调查也能明白句阳守军的状态,肯定是宁死不降之辈。

守军开挖的壕沟,所修筑的墙垒连城池自身都包围了整整三圈,肯定放弃了外出袭扰的能力。

句阳守军画地为牢,表面上不会干扰联军在济水的漕运。

也就意味着,即便在联军中提议强攻,也会有许多人籍此为借口,反对强攻。

你不能强迫一个反对强攻的人去强攻,几乎可以想象,到时候肯定是谁提议谁负责……

就这句阳城表现出来的防御架势,你有多少人可以去死?

曹操握着马鞭挠了挠自己下巴,努嘴沉吟。

“不若遣张孟卓兄弟联兵来守,兄弟齐心,可相辅相成,不会留有纰漏。”

他又举着马鞭指着句阳城。

“待陈王大军过境时,仰仗兵多,就在句阳城外新修两道堑壕、鹿角,新修鹿角,抵近其沟垒三四步处!

如此密集不留空闲,自不惧守军袭扰漕运。”

周喁点头称是,正要说些什么,远处三四里外警戒的三名骑士高举红旗。

曹操身后的任俊急忙催促。

“敌骑抵近,速速撤归。”

“且让他一阵!回营。”

曹操拉扯缰绳高声呼喝,十几骑随他而动,任俊也高举红旗,召回视野内外围的哨骑。

前后分出去的哨骑纷纷汇聚,几十骑轻驰向北。

道路两边荒废的田野之上浅草萌发,温润春风吹刮在脸上。

曹操精神奕奕,哪怕在马匹颠簸之时,依旧能分心思索破敌之策。

顺利回到离狐城,曹操见卫兹、杨原等人都站在城门前等候,众人神色不安。

待他走近正要询问,站在前排的好友卫兹将一卷帛书递出。

“孟德,颍川兵前日遇伏,已覆没于葛乡。”

曹操皱眉,问:“何处之葛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