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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熟悉的伤口再次清晰地呈现在面前时,一股无名的怒意登时上涌。
“安尘,你为什么……”
安尘傻笑,似乎受伤的不是他一样。
“你知不知道你会死的?”
“担心我了吗?”
“谁担心你了!”洛冰璇又气又急。
“既然你都不担心我,那我死了又如何?”
“你……简直无理取闹!”
“好了,别生气了,我不会让我自己有事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洛冰璇无语望天,就剩半条命了叫好好的?可他为何非要去找杜幽远?
“冰璇……”
“别说话,先疗伤。”
“没事,死不了。我想和你说话。”
洛冰璇:“……”
“我离开的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想我?”
洛冰璇的大脑轰的一声炸响,炸得她凌乱万分,仿佛面前半依在床头上,认真凝视着她的人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样。
不,他其实不陌生。只是他的言行举止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令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安,安尘,你……”
“冰璇,愿不愿意做我的王妃?”
洛冰璇的灵眸陡然睁大,他受伤是因为夺回了应跃城?可他之前不是说不在乎什么尘王的身份吗?
王妃?他……在向她求婚?他喜欢自己?洛冰璇感觉大脑有些不够用,一时愣在原地。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不是,安尘,你……”洛冰璇慌忙开口。
“我知道,我之前是说过不在乎什么尘王的身份,到现在我也不在乎,可是我希望给你最好的!”
“所以你就拼了半条命去把应跃城夺回来了?”
“如果用这点伤可以换你一生繁花似锦,我觉得很值。”
“值什么值?你就是一个傻子!”
洛冰璇五味杂陈,心中翻涌的思绪如潮水般袭来。
第一次,体会到了被重视被爱的感觉,那感觉让她有种想哭,同时又想笑的冲动。
第一次,忽然觉得,这世上不再是她孤孤单单一人,如果她死了,会有人难过,会有人记挂着她。
第一次,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前进的方向和动力。
这感觉,是那么美好,美好到几乎无力抵抗。
这感觉,是那么诱人,诱人到几乎沦陷。
可是,她不能!她和他是注定无法走到一起的。
尽管那个任务对于她来说有些虚无缥缈的错觉,但她知道,那才是她真正的使命所在。那里有她的家人和整个星球的人等着她去救……
“安尘……”
“冰璇,你帮我疗伤好吗?”
或许安尘猜到了她要说什么,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洛冰璇暗自叹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于此同时,在紫玉城的皇宫里,夏苍庭狠狠地咬碎了一口银牙。连续两步棋都以失败收场,这叫他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当初洛冰璇带着司空白闯皇宫,夏苍庭为了得到洛冰璇手中的枪,许下一个条件:如果安尘能将应跃城夺回来,他就恢复安尘的身份。
这就是夏苍庭的狡猾所在,真可谓稳赚不赔啊。他当初抓安尘时,找的借口就说是安尘勾结妖族,丢了应跃城。其实是他自己为了抓安尘将应跃城许了出去。
之后他又许这个承诺,利用安尘将应跃城夺回来,里外里,他做好人,不丢一兵一卒。
当然,这是对于旁人来说。在夏苍庭的眼里,这件事他赔大了。安尘已经够难对付的了,现在又要恢复他尘王的身份,如此一来……只怕安尘会隐藏的更深。
不过,和没能得到定坤轮一比,这件事马上又显得微不足道。当时洛冰璇带着安尘离开后,夏苍庭立刻又生一计——以退为进。
通过魅儿找来觉醒了隐身技能的冯辉。为了以防万一,他还下了一个双保险,叫来了青烈。如果不出意外,可以说这两人的组合几乎天衣无缝。
一个会定身术,一个会隐身,还有什么比这更完美的搭配吗?
然而,谁能料到半路会杀出个叶倾落来?
这个叶倾落又是谁?夏苍庭抬起犀利的双眼,望向下首的冯辉。
“他是妖王的得力手下。”
“妖王……”夏苍庭几乎气笑了,“谁不知你们妖界的王早在一年以前就和捉妖殿的殿主同归于尽了?”
“不,他又回来了!”
夏苍庭脸上的冷笑渐渐冰冻,凝结在了脸上。凤族大妖会涅槃重生这一点他倒是听说过,但会这么快吗?不是说需要几十年的时间吗?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妖王本尊并未露面,只派出一个自称他手下的叶倾落去羽佑仙境走了一圈。”
“这样你们都信?”夏苍庭露出诧异的神色,这些妖族未免太好糊弄。转念一想,又觉得合理,若非他们思维方式简单,他的计划便不会如此轻易成功。再想想心中规划好的蓝图,夏苍庭的心绪不禁有些澎湃,仿佛他已站到了世界之巅,俯瞰整个风玄大陆。
“既然是你弄丢的东西,你就有义务给朕找回来,否则……”夏苍庭的目光一寒,欲说不说,叫冯辉自己去脑补此事的后果。
大多时候,未知比可知更可怕。关于这一点,夏苍庭显然做的很好,拿捏的很到位。
冯辉面如土色,不敢再说什么。
时光如流水,匆匆而过。转眼间便是两个月之后。
清晨的阳光轻轻洋洋地洒在湖面上,映照出一片碎金般的光芒。万花镇也仿佛在这一刻苏醒过来,街上响起孩子们的欢笑声,大人们的谈笑声。
安尘微微睁开眼,瞅了眼窗外,脸上的神色一下凝固。
“少夫人呢?”
他从卧房里冲了出来,正好看见候在外面的丫鬟秋月。
“这,这是少夫人叫奴婢交给少爷的。”秋月战战兢兢递上一封信。
安尘迫不及待地接了过来,迅速打开信封。
秋月低头看脚尖,好似生怕被安尘注意到而成为被殃及的鱼鱼。她想不通少夫人昨夜为何不辞而别,少爷对她是那么体贴,那么温柔,眼中心中,满满装着她……换句话说,她从未见到一个男人可以对一个女人那么好。
不经意地,秋月眼角的余光忽地瞥见安尘在笑……
他在笑?秋月目瞪口呆,他是被气疯了吗?似乎是为了确认一下,她微微把头仰起一点,用眼角的余光再次扫过一旁看信的安尘。
没错,这一次她看得真真切切,他是真的在笑,那笑容令秋月有些毛骨悚然。
少夫人把少爷弄晕,然后悄然离去。少爷看到信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也不是赶紧去追人,而是拿着信在笑……他莫不是受刺激受大,精神出现混乱了?还是少夫人其实不是要离开少爷?也不对,如果不是怕被挽留,她大可以和他说明离开的原因,为何还要将少爷弄晕才离开?
就在秋月胡思乱想之际,安尘右手一动,信便在他的手中化为灰烬。
延绵的山脉似乎一眼望不到头,不过要是往下看,就会看见位于群山环绕中的盆地,那便是明圣城。洛冰璇的目光落向了最远处,好似在眺望什么,实则并未聚焦。她脑海里反反复复回荡着信中写给安尘的话:“安尘,对不起。同时谢谢你的错爱,可惜你我注定无缘,珍重!”
多么简单的话,简单到有些草率的嫌疑。可就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就终结了她和安尘之间的所有可能。也是这句简单的话把她从一种命运切换到另一种命运。
在过去的两个多月里,她幻想过无数次那种不顾一切就此留在这里,和安尘安安稳稳,平平淡淡过一辈子的画面,却又一次次被理智战胜。
可她还是不敢确定,如果安尘强行挽留,她是否还有足够的勇气做到毅然决然地离开,所以不辞而别,或许对彼此都好……
“姐姐,既然你如此难过,为何还要离开他?”
从始至终默默跟着洛冰璇的可儿突然开口问出心中的疑惑。
“我没有难过,我只是在想……”
洛冰璇话被生生堵了回去。
“姐,姐姐,那,那也是魔兽吗?”可儿的目光惊恐地回望着正将她们二人锁定的一只庞然大物。它双眼通红,嘴角挂着粘稠物正滴答滴答地往下流。
洛冰璇没有直接回答可儿,而是将她拉到了身后,然后交代道:“可儿,你往后跑,跑得越远越好,然后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姐,姐姐,那你呢?”
“我没事,你快跑!”
随着洛冰璇的声音落下,可儿转身就跑,可是刚跑出去几步,她双腿一软,摔了个狗啃泥。好死不死,偏偏就在这电光火石间,那冰魔虎一跃而起,飞身扑了过来。
洛冰璇目光一凝,身子往一侧倒去的同时,右手扣动扳机:“砰、砰、砰”,连续三个点射。
“嗷……”
右前胸被击中,冰魔虎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
洛冰璇继续补射,冰魔虎很快身中数枪,满脸不甘地扑倒在地。
可儿魂飞魄散,呆呆地趴在地上,看着眼前难以置信的一幕。
战斗似乎尚未开始就结束,但喘息间,洛冰璇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这冰魔虎的嘶吼声未免太过……
绵长了一些。后面几个字几乎没能出现。
一大片阴影已经笼罩住山脉,仿佛它们是凭空而现的一样。其实洛冰璇知道,它们是被地上的那只冰魔虎招来的。
此处距离明圣殿已经不远,为何这些魔兽没有被抓回去?又或者说……洛冰璇的心头划过一个极坏的预感。
“姐,姐姐,我们会不会死?”
在死亡的威胁再次来临前,可儿终于找回声音。
洛冰璇抿唇,说实话,她也不清楚。她手中最强大的武器是机枪,但同时面对十几只修为比她强无数倍的冰魔虎,她没有把握能战胜它们。
“可儿,你赶紧跑,找个地方躲起来。”
可儿挣扎了一下,最终乖巧地点了点头。
望着可儿跑远,没了顾忌,洛冰璇将机枪架在了一块石头上。
当机枪以特定节奏响起时,一瞬间就有几只冰魔虎中弹。
然而,就在洛冰璇全神贯注扫射空中的冰魔虎时,那只原本奄奄一息的冰魔虎却突然从地上蹿起……
死亡的威胁瞬间笼罩住洛冰璇,她本能地调转枪头,但过近的距离,根本无法开枪。
如此一来,空中得到喘息机会的冰魔虎们就在这时俯冲而下……
洛冰璇瞳孔骤然一缩,眼见就要葬身于魔爪之下,她的眼前白影一闪,那些来势汹汹的冰魔虎瞬间化作一团团血雾,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洛冰璇呆若木鸡。
不远处,他宛如谪仙般迎风而立,深邃如海的目光淡淡笼罩在她的周身,仿佛在等待她的夸奖,又仿佛只是单纯地望着她。
再见时我不会手下留情!
洛冰璇回望着他,脑海里却清晰地回荡着他在无尽深渊说过的话。
时间在彼此的沉默中悄然流逝,似乎还有一直蔓延至地老天荒的趋势,直到可儿回到了洛冰璇的身侧。她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默默注视杜幽远片刻,然后悄悄地扯了扯洛冰璇的袖口,轻声问道:“姐姐,他是谁?”
洛冰璇静默,因为她也很想知道他是谁,更想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说好的再见时不会手下留情,现在又跑过来救她是什么意思?
她甚至搞不懂他为何会出现的那么及时。或许他也是为白毅的事情而来吧。
“叔叔好!”
可儿鬼使神差地和杜幽远挥了挥手。他斜睨她一眼,然后身形一动,便消失在了二人面前。
不知是不是角度的问题,洛冰璇感觉杜幽远刚才的脸色似乎黑了一下。
可儿有些傻眼,怎么她一打招呼,人就没了?
“姐姐,他,他,去哪儿了?”
“我们走吧。”
洛冰璇避而不答,但可儿却似乎对杜幽远陷入无限的好奇,就算洛冰璇不答,她的问题是一个接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