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郁思砚的话，遂安下意识抬头对上了她带着怜惜的表情，呢喃回了句好，便垂下了头。不知为何，眼泪突然如解除了禁制般，溢满了眼眶。遂安紧闭着双眼，不让眼泪流出来，挂着泪珠的睫毛轻颤，看着像只可怜的小兔子。
这是遂安跟了郁思砚之后第一次挨戒尺，也是平生第一次。平日里犯了错不过严肃训几句，再不然犯了大错，气急了只是让去跪会儿祠堂，倒是没有动过手。
遂安平日里惯是听话，乖顺跟在郁思砚身后，挨骂是不常有的，何况挨家法。
但这次这种不把身体放在眼里的行为，也是把郁思砚气极了，同时郁思砚也要给小遂安一个教训，改掉那小倔脾气。
接下来的两下，遂安开始了低低的呻吟，同时也彻底把睫毛上挂着的眼泪带了下来，滑过眼下到朱痣，挂在脸颊上，郁思砚迅速伸出指尖为其拭去。
“很疼吗？”
郁思砚将手心覆在她红彤彤的手上，感受着微肿着手心里的温热，轻声开口，语气溢满心疼，却也带上了难以察觉的自责。
原本白皙的皮肤已经被深红取代，与其他未经过戒尺洗礼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遂安的泪水更是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落了下来，低低的呜咽声随之而来。
郁思砚低叹了口气，在遂安模糊的视线中将戒尺收了，压低声音警告道：“这次的我先记下了，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们就加起来一起算。”
“嗯，是，谢……师父。”遂安吸了下鼻子，半晌才带着哭腔含糊不清回应。
郁思砚看着与周围白色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还是不忍，将手心搁上，一缕灵气顺着手掌传入遂安手心。
接着她手心的红肿印记在逐渐退却，遂安明显可以感觉到疼痛在大幅度削弱，但还是有细麻麻的疼痛。郁思砚又立即收了手，毕竟还是要让她多少长个记性的。
遂安擦了把眼泪，倔强抬头看着郁思砚，眼睑处还带着泪痕，开口带有哭腔：“师父，我不是笨蛋……对不对？”
郁思砚闻言怔了一下，看着她泪眼婆娑的可怜模样心下发酸，面上仍是温柔，微微俯身，抚上遂安肉乎乎到小脸，戳了戳，柔声安抚：“别胡说八道，我们小遂安可聪明了。”
“可是……”遂安吸了一下鼻涕，侧头瞄了一眼案台上自己刚刚默写到淬灵诀，落寞开口，“我都没有背过师父给的，而且……还写错字了。”
说着，遂安看着更委屈了，眼泪又一波涌了出来，郁思砚慌忙扯出帕子，遂安轻轻嗅着萦绕鼻尖的竹香，白色帕子上绣着兰花，是郁思砚闲暇时亲手绣的，以至于上面还有郁思砚身上的清香。
遂安闻着，思绪不由沉了些，眼泪没有继续往下掉。
郁思砚轻轻捏了一把遂安的脸，勾唇打趣，“小安安别哭了哦！再哭我就叫其他弟子过来笑话你！”
遂安神情立刻紧张来，慌忙擦了把眼，眼圈红红地盯着郁思砚，噘起小嘴，“不要。”
郁思砚掩唇笑道：“好！听你的。”
说罢直起身子，握住遂安的小手向歪走去，“淬灵决明日再誊，现下……我大发慈悲，带你去人间灯会转一圈。给你买糖葫芦和糖画吃，怎么样？”
遂安任由她拉着，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眨巴眨巴圆溜溜的眼睛，睫毛粘着到泪珠已经干涸，有些不太舒服，揉了下眼睛，嘴里嘟囔：“我不要糖葫芦……我要桂花年糕。”
郁思砚闻言，回身勾了下遂安鼻尖，眼内仍是柔情眷意，“好！都依你！小馋猫。”
遂安轻轻哼了一声，侧过脑袋低声喃喃控诉：“明明师父喜欢吃糖葫芦，还借我的口，我又不喜欢吃糖葫芦……”
郁思砚听到了自己小徒弟的话，不置可否笑了声，拉着遂安手向街巷走去。
那时天郁还没有完全与人间街巷隔断，山下与街巷的距离很近，街上还有几个采买物件的天郁弟子。
那时郁思砚还特意放宽门禁，并且允许弟子报备下山。每当人间有灯会或是其他热闹的时节，她都允许弟子参与，郁思砚还会特意在人间举办庆祝。
直至后来有了郁淮墨，有宵小之徒渗入天郁，郁思砚这才设置了门禁，并不惜以自己的一缕神魂为媒介，设置了保护罩。
但却也没有抵住弟子叛变……
当时遂安年纪小，跟着郁思砚去街上逛了一圈，各种糕点塞了一嘴，烦恼早已抛诸而后。
而她不知，后来郁思砚私下里寻来了那日说小话的外门弟子，第一次拿出掌门的气势，严词厉色将几人责备了一番。
自此，再也无弟子敢嚼遂安的舌根子。
……
“不过，师父她真的很擅长拿捏孩子的心思……”
遂安不知为何，突然开口说了句这个，惹得颐久嗤之以鼻。
“炫耀上了是吧？师尊……琮涣他除了下手狠点，还有管教时刻严肃了些，说话难听了些……日常中还是很平易近人的。”颐久想要说出几个琮涣当时的优点，半晌脑子里没有搜刮出一个。
最初那三鞭子，至今还让他历历在目，想起来不由起一身鸡皮疙瘩。
遂安半带讥讽的笑了声，转头看向一直沉默无言的郁淮墨，“淮墨，想什么呢？”
郁淮墨轻轻摇了下头，“没，没想什么。我先打坐休整一下。”
说罢她便盘腿坐下，闭上眼睛。洞内有些暗，收了光球她正好在阴影下，又有黑纱的阻挡，两人都看不清她的神色。
遂安也自顾自开始闭目打坐，颐久目光有意无意隔着面纱游离在两人脸上，片刻后见遂安紧皱着的眉头，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遂安猛然睁开眼，便对上了颐久探索的目光，遂安不悦皱了下眉，起身收回目光朝郁淮墨：“我出去看一下情况。”
不等郁淮墨回应什么，遂安逃避般离开了溶洞。
颐久掩下异样，“神君，我出去看一下她的情况，您继续调整灵力运转，好好休息。”
郁淮墨望着洞口离开的背影犹豫了片刻，重新闭上了眼睛，没有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