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屋子里两人像是玩起了躲猫猫,一个暴躁如雷地边躲边说,一个温柔和煦地边抓边哄。
岳扶无奈地跟着他走,苏析自小就学的武功这时就展示了一二,左躲右避,让岳扶无法碰到一点。
所幸岳扶在房里早有准备,用来隔开视线的丝绸倾泻而下,将苏大郎君套在里面不知往哪里走。
红衣女郎眼疾手快地抓住他,嫣红的眼尾向上翘着,极为好看,“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他们一直跟在我身边,见识少了,再加之我又救过他们的命,所以难免偏向我,对我太过推崇。我给他们定过制度的,他们要是敢说你,你就罚。”
“何须他们说!我又不是傻子,我看的出来!”苏析咬牙切齿。
岳扶看着他的样子轻轻地笑,长久的思念让她格外贪恋心上人身上的温度。
她埋在少年的怀里,夸赞他,哄着他,“真棒,委屈你了。”
苏析安静了下来,过了会,他才问:“还有呢?”
声音听着有些暴躁。
岳扶无奈笑了笑,语气温柔地说道:“我很想你。”
苏析这下真的被安抚住了,闷声和她说话,“我真的很喜欢你。”
不拘小节的岳家主在这件事上却很执拗,小声又坚定地回答,“那我先喜欢你。”
少年没有应下来,小心翼翼地将脑袋埋进了日思夜想的人纤细的肩膀处,心里默默地反驳:明明是我先。
十四十五岁的少年们义薄云天,想当个侠客剑仗天涯,小小一个都城当然满足不了他,于是夜深人静时,苏析站在姊妹父亲门前忏悔了一下就理所应当地带上都城一群权贵子弟远走了。
其实,他们根本瞒不过家中长辈,只不过与其让他们在都城里得罪贵人,不如任他们出去,也算一种历练。
他与姜途就是这般成为挚友。
侠客就是避免不了风餐露宿,刚开始一行少年郎骑马过林,猎兔采果,好不快活。
一直在野外生活当然受不了,于是就有人因为住店的屋里没有熏香,吃的饭菜不可口,外面做的衣裳太过粗糙膈皮肤等等理由纷纷退出。
侠客小分队以风一样的速度散了个七七八八,能忍下的人中又有人因为这些时日来的没有收获而退却。
护国郡公嫡子黑着个脸,“老子还不如回去练武,等外敌来了保家卫国,一刀两个,比做个游侠有用多了。”
兵部侍郎的嫡子因这段时日的水土不服而面色灰白,“我回去好好和我爹学兵法和为官之道,以后当个好官不一样保护百姓?”
众说纷纭,少年郎君们因为充满零碎事情的江湖而不断退却。
最后一行人散地只剩了苏析和姜途,还有一个负责保护的当归。
于是,这俩人的关系更好了。
苏析也迷茫过,思考自己回去拿自己的身份做些事情是不是更加有利于百姓,幸亏身边有个书不离手的家伙给他骂醒了。
姜途:“为百姓做事却不亲见百姓生活,所做的事终究隔着一层纱。”
苏析听不懂,俩人便提壶酒上了屋顶讲故事。
姜途说:“曾经有个贵家子,托父亲的关系做了个地方官。他心怀百姓,也想当个好官。可有一天,当地某处起了大火,下吏来请示,可他不明所以,说起火了就去用水救火啊。水哪来呢?他说,水不是奴才们烧好就有的么?最后那处被火烧的一干二净。”
苏析饮了一口酒,对祝朝的未来表示忧心忡忡,“我以后一定当个不糊涂也不傻的好官。”
姜途不喜欢喝酒,把酒壶挂在指上转着圈圈,“你以后想当官吗?”
苏析抱着酒壶,迷茫又自信“我不知道,当我爹只有我一个儿子,我一定会当官。”
“你呢?”苏析望着月亮,随意地问道。
“我想写史书。”青衣少年随意地答道:“当御史也行,不当御史也好。”
锦衣少年回头不解地看他,“你这个回答怎么既坚定又随意的?”
青衣少年不在意,“欸,这不是当御史就能近距离观察了,但总有违心的时候。不当御史知道的就没那么多了。”
两个少年郎又瞎扯着胡乱聊着,月色满盈,桂树飘香,之后就算是同样的月色,同样的酒,也终究不如那一天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苏析自诩是对岳扶一见钟情,于是才再见倾心。
平常的江湖没什么磨练,于是在听到万宁地动的那一刻俩人就义无反顾地过去了。
坍塌的废墟里救出的人他们用马驮着到临时搭好的住所,上好的药膏早已全部捐了出去,受伤的俩人被强制地要求呆在临时的住所里稳定大家的情绪。
小孩尤其喜欢粘着他们,东南更甚。
彼时的东南才九岁,一双丹凤眼已经初具雏形,尽管脏兮兮的还是能看出未来不同于普通的样貌,因为别人饿到瘦骨如柴会被叫乞丐,她不会,她那叫柔弱。
不过小孩儿都不喜欢跟她玩,总是充满恶意地叫她不干净的青楼女的女儿。
每次东南一来,小孩就一哄而散,尽管苏析姜途让他们改,甚至为此发了一次脾气也无济于事,在父母身边耳濡目染的他们根本改不了也不想改这个习惯。
东南不在意,她甚至骄傲地觉得这群小破孩就是怕她所以才躲得远远的,她的母亲总是把她的脸擦得干干净净的,发呆一样地朝着东南角的都城望着。
东南是苏析救下来的,所以东南格外喜欢苏析,比喜欢他们的教书先生姜途还喜欢一点。她总是每天费劲在这一片废墟的地方找到好看的花送到苏析面前,然后夸他。
青楼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这样的样貌更加是,苏析也动过带着人回家养着的念头,就当出门总要带个土特产回去,可东南不愿意,她总是眸子亮亮地说自己要陪着母亲,不管怎么样,她都只要母亲。
养两个人也没关系,可东南的母亲不愿意走,便是她每日望着的都城她也不去。
在万宁尚且还有屋舍倒塌的情况下,比朝廷的赈灾粮先到的是岳家的粮食。
岳家的小家主带着粮食,亲自动手煮粥派粮,一人一碗,她记得死死的,不能动的不能过来拿的她亲自去送看到人吃下去才走。
这是苏析在走时听到的,万宁大致已经稳定,他们送回去求粮求捐的书信早已到家,为了避免被抓回去,俩人已经打算走了。
骑着骏马已然满身黑灰的少年在离开时一个回头,一眼就瞧见了布衣布粥的冷面少女,这是苏析一个人的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