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晌午时候,村里静静的,来往巷道里面唯有家狗夹着尾巴慢悠悠地走过。袅袅炊烟在村子上空徘徊缭绕。

保险起见,金元走了极少有人走的小路,避免和旁人碰见。

田愚家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金元跳过篱笆小门,一闪身钻进了田愚堂屋里。窗户紧紧闭着,堂屋里黑洞洞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田愚……”金元轻声喊了一句,没有人应答。

这时,堂屋门被推开了,晴草手里端着一盆儿红薯叶糊糊走了进来,她的肚子圆圆的,像是一口锅扣在了身上,看上去已有七八月了。

“妹子……”金元冷不丁地从门后面出来,喊了一句。

晴草吓得叫了一声,手中盛着红薯叶咸糊糊的瓦盆儿咣当摔到了地上碎成几块儿,晴草的眼泪唰唰掉了下来。

金元见自己吓到了晴草,连忙道歉,可晴草却越哭越厉害,竟噗通一下给金元跪了下来,趴在地上直磕头。

“妹子!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金元一时间被唬得不知所措,连忙将晴草从地上扶起来。

“田愚呢?”金元问道。

这一问不当紧,晴草的情绪瞬间又激动了起来,她双手飞快地比划着,可是金元并不懂是什么意思。

见晴草这神色,田愚必然是遇上什么不好的事儿了。

“妹子!你冷静听我说,你看看我说的对不对!”金元攥住晴草的手劝道,“有我在,田愚有啥事儿,我都会帮他的!”

晴草听了金元的话,这才将情绪稳定了下来,坐在凳子上默默垂泪。

金元四下打量了一下屋内,只见桌椅倒地,院中地面上还隐约能够看见杂乱的脚印儿。

“是不是田愚兄弟被人抓走了?”金元低声问道。

晴草闻言猛地抓住了金元的胳膊,快速地点着头。

“是田守义带着人干的?”金元又问道。

还未及晴草回话,只听得院里有脚步声传来,金元本欲出门看,那晴草却死死拉着他往屋内拉,又强行将金元推入床底下。

来人推开门,竟是田愚浑身是血地回来了。

晴草失了神地看着田愚,见田愚额角破了皮,眼眶红肿,嘴角还带着血,脖子上、手腕上,凡是露出来的皮肤,都是血淋淋的。

她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来,田愚看着晴草被吓得这般模样,忙扯出来一个笑容,“没事儿,皮外伤……”

金元听到田愚的声音,从里屋出来,田愚看见金元,吓得顿时变了脸色。

“金元哥!”田愚低声叫了出来,“你咋在这儿?你咋敢回来的!”

“晴草,快去把大门杠上,你在门口守着,要是有人过来,就拿棍敲敲木门!”

“兄弟,你……”金元恨得咬牙切齿,“是田守义干的?我找他龟孙子算账去!”

田愚用尽全身力气才拉住了金元,“金元哥!你再冲动,我这伤可白受了!”

“金元哥,等一会儿天黑了,你就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可千万别回来了!”田愚急切地说道,“在外头寻个地方,安定下来,家里的事儿啥都别操心!”

“这是咋说,好好的,我为啥要走?”金元一头雾水,“田愚,你跟我说实话,你嫂子到底咋回事?她真的在西柳镇医院吗?”

“你是不是有啥事儿瞒着我?”金元问道。

“啥?你没有见着嫂子?”田愚忽地变了脸色,连声音也跟着抖了起来,“要坏事……”

“在医院找了半天,里面的大夫护士都说没见着。”金元狐疑道,他见田愚这样大惊失色,心里顿时不安生起来。

“你嫂子到底去哪儿了?”金元问道,“她没去医院?”

田愚已是脸色惨白,“金元哥,我嫂子真的没到医院去跟你碰头?”

“什么碰头?”金元心里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儿,“你不是说她昏迷被你送到医院去了?”

“你骗我?”金元一把拉住田愚的衣服,“快跟我说,她到底去哪儿了!”

“金元哥……”田愚叹了一口气,“嫂子她……昨夜去找田守义了……”

“什么!”金元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嫂子为了引开田守义,好让你从牛棚里跑出来。”田愚愧疚地看着金元,“田守义他们要用买卖妇女的由头把你抓进监狱去,嫂子要跟着你跑,就让我趁田守义离开,把你骗到镇里医院……”

“糊涂!糊涂!”金元急得心怦怦跳,“你嫂子她一个女娃娃,田守义那是个什么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得去找你嫂子!”金元说着就丢了田愚欲往门外走。

田愚却死死拉住金元,“不能去!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金元哥,你在村里成通缉犯啦!田守义在村里发了通知,抓到你,给一千块钱,你现在出了这个门就是送死!”田愚死死拉着金元。

“再怎么说,也得等到天黑再去!”田愚叹道。

“什么拐卖妇女?”金元怒道,“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金元哥,你知不知道,镇局里管事儿的是田守义的侄子,那田广林早就被放出来了,一直在城里过悠闲日子呢……”田愚眼里蒙了厚厚一层悲哀,“咱们找谁说理去呢!”

金元怒地一拳捶在桌子上,咬牙切齿地说道,“田守义……”

这时,守在门口的晴草忽地敲起了门,木棍急促敲门的哒哒声仿佛落在田愚同金元的神经上,二人的心也跟着敲击声音狂跳起来。

“坏了,田二孩知道我回来了……”

“金元哥,躲起来!”田愚急道。

晴草从院子里飞奔过来,一把拉住金元往院子里走,嘴里呜哇呜哇不知说些什么。

“对!红薯窖!躲红薯窖里!”

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院里顿时鸡飞狗跳,吵嚷一片。

屋里,田愚光着上身趴在床上,旁边燃着一支蜡烛,烛光扑倏,忽明忽暗。

床头小凳子上放着一盆儿清水,旁边是磨碎了的药材粉儿,晴草正用水擦拭着田愚身上的伤口。

二人的额头上都沁了一层薄汗,晴草握着湿布的手微微颤抖着。

一行人呼啦涌进了堂屋,晴草的手不觉得摁在了田愚伤口上,田愚吃痛身子抖了一下。

“金元呢!把金元交出来……”

田二孩领着一行人,凶神恶煞地看着田愚夫妻二人。

“二孩哥,金元不在我这儿,你跑这儿要什么人……”田愚忍痛说道。

那田二孩心里急得猫挠似的,抓到金元他就能够得到一千块钱,一千块可不是小数目。他一定要把金元揪出来。

一行人在屋里翻找了起来,砸桌子、摔板凳,屋里顿时狼藉一片。

金元躲在红薯窖门口,听着晴草的哭声,屋内一行人的叫骂声,以及摔桌子砸板凳的声音,心里愤怒极了,他恨不得将那一群人都揍趴下。

可他不能让他们知道他在田愚家,不然会给田愚一家带来大麻烦的。

金元探出头,看院子里四下无人,挨着红薯窖的是一面土墙,并不高。

金元深深吸了一口气,从红薯窖里蹿出,铆足了劲儿翻过了土墙。

随后,金元又绕到田愚家大门口,故意张张扬扬地大喊着田愚的名字,果然将屋里的人都引了出来。

“在门口,村长说了,抓到金元给一千块……”

晴草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田愚拉上晴草的手,叹了口气,低声说道,“罢了,金元哥故意的,怕连累我们。我们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剩下的,就看金元哥的命了……”

“如今,只希望他能够逃过去……”田愚愧疚地看着脸上仍有惊恐的晴草,“跟着我,你受委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