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着最稚气的脸,生着最狠的心。

柳闹儿对自己狠,她八岁跟了姑姑来西角镇,姑父用肮脏的语言辱骂她。

她装傻,白天黑夜不回家,只有姑姑叫时,才回去。

那张大牙最是个黑心烂肺的人,他将阿雅姐姐的父母打成右派,强奸了阿雅姐姐。

阿雅姐姐自杀了,今儿,她替阿雅姐姐报仇了。

别了,西角镇,爬满臭虫的地方。

柳闹儿知道张大牙不会放过她的,她便出了西角镇往村子里面跑去。

天忽地下起了暴雨,伴着滚滚雷声。

身后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张大牙领的人追来了。

柳闹儿脑袋上挨了一棒子,双腿有些发虚弱,论跑,她跑不过这些人。

她忽地往左边折去,跑入了乱坟岗中。

柳闹儿捡了一具半开的棺材,跳了进去。

她躺在棺材内,棺材底已经铺满了水,有癞蛤蟆在她脚边呱呱叫,雨水灌进了她的耳朵里。

身下是森森白骨,硌得胡荆儿身子疼。

“不论是叔叔婶婶还是爷爷奶奶,逃命人儿借你的床用上一用,来日若再回来,给你换个柏木棺材……”

柳闹儿躺在棺材内,她后脑上的血染红了身下的白骨。

血水渗出了棺材底。

“哥,这儿可是乱坟岗,那娘们儿能有那么大的胆儿?”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一道闪电将天空劈成了两半,乱坟以及裸露的人骨在夜色中时隐时现,而后,滚滚雷声才缓缓而至。

“走!往前走,张主任说了,抓住这个女人,就能留城工作!”

一行人叫嚷着往前跑去了。

柳闹儿从棺材里面爬出来,她揪下趴在头顶的癞蛤蟆,抹了把脸,将口内的脏水吐出去。

棺材内的血水黑红,倒了朱墨一般,那白森森的尸骨浸泡在红色的血水中,上下浮动着,活了一般。

柳闹儿隐约还能听见人声,寻她的人不止方才那一群。

张大牙不会放过她的。

柳闹儿择路往西面跑了。

红喜字被雨冲落在泥水当中,泡得粉碎。大红色的喜布湿哒哒地黏在门上。

屋前檐下坐着一行人,围桌吃酒。

当中一个壮壮的男人,裸着上身,腰间系着一个红喜布,灌了一大口酒。

“来参加我这个黑五类的喜事儿的,都是我金元的兄弟!”

“话不多说,都在酒里……”

前面闹哄哄一片,那男人身上淋了雨,湿了他的眉。宽宽的肩,略方的脸,一道粗浓剑眉,眉下一双凤眼,硬挺的鼻子,嘴唇微丰。

是个俊朗的硬汉。

屋后墙外,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子正跪在地上,她对柳闹儿磕头,哭着说道,“给姑娘磕头,姑娘千万别嚷。让他们发现,我要死的……”

柳闹儿的脸儿淋了雨,水灵灵的,又白嫩嫩的,她冷笑了一声,只不说话。

“我家里有个病重的弟弟,迫不得已才想出这个法儿来的……”那姑娘已在雨里淋了个湿透。

原来是个骗婚的,柳闹儿揣着手,冷冷地看着她,“钱分一半给我。不然,我就叫人,让他们把你的腿打断,拴起来!你那弟弟就等死吧……”

那姑娘有些犹豫。

柳闹儿作势张开了嘴,下吓得地上那女人忙掏钱,柳闹儿一把将钱从她手中夺了过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走吧……”柳闹儿笑嘻嘻地说道。

那女人瞪了柳闹儿一眼,背着包裹欲走,却被柳闹儿拉了一把,再回过头,身上的红包裹已经被扯了去。

“衣服就留下吧。”柳闹儿笑嘻嘻地说道,一脸天真相。

那女人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却也不敢叫嚷,只在心里狠狠地将柳闹儿毒毒骂了几句,便踉跄着跑了。

身后不远处一阵吵嚷,张大牙的人追来了。

柳闹儿笑嘻嘻地抖搂出来婚服,放在身上比划比划,“当个新娘子也很好玩儿呢!”

夜渐渐深了,雨愈发大了。

金元喝得醉眼惺忪,几个贺喜的人也喝得立不住脚。

“走了走了,我说,咱们几个别耽误金元的好事儿了……”

寒暄了一番,一行人都叫嚷着走了。

金元就着雨洗了一把脸,他看了眼西边一间小小的茅草房,灯已吹了。

隐隐听见母亲金赵氏低声呵斥弟弟金钰与妹妹金珠的声音。

金元心里不由得一阵恼火,这个女人要光了他家所有的钱,才愿意嫁过来。

金元一脚踢开房门,屋里已吹了灯,黑乎乎一片,借着闪电的光能够隐隐约约看见床边坐着一个穿着喜服的女人。

柳闹儿悄悄打量着这个男人,只见他模样生得好,看上起又有一身力气,心里便先喜了三分。

金元梗着脖子坐在木凳上,也不说话,同一个才认识一天的女人洞房,他做不到。

“我叫柳闹儿,你叫什么名字?”柳闹儿笑咯咯地问道。

金元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你不说你叫秀珠,这会儿又成了柳闹儿。”

“秀珠是秀珠,柳闹儿是柳闹儿。”柳闹儿笑嘻嘻地说道,“现在新娘子是柳闹儿!”

那眼神里天真的神情,仿佛是个孩子。

金元不愿意理会他,闷闷地说道,“你睡床,我睡地上。明儿我娘问了,啥也别说。”

柳闹儿也不理会他,笑嘻嘻地。她趁着暗,麻溜地脱下身上湿漉漉的喜服,又从衣服箱子里摸出一件金元睡觉时候穿的背心儿,套在身上。

听见柳闹儿脱衣服地声音,金元有些不自在,不自觉地清了清嗓子。

柳闹儿点上了蜡烛,坐在金元的旁边,笑着用小手摸了摸金元硬硬的肩膀。

她的手软软的,触上金元的瞬间,金元蹭的从地上跳了起来,心咚咚地跳。

金元瞥见穿着大背心儿的柳闹儿,小小的一团,肉肉的,喧喧的,面团一般,粉白粉白。

又瞥见她衣服下若隐若现的两团儿,以及白玉般的腿,脑袋里嗡嗡响,身上不由得燥热了起来。

“回你的床上去!”金元冷脸呵斥道。

柳闹儿歪着头,梳着两只麻花辫,泡在橘黄色的烛光中,那笑容落进了金元的心里,他心尖微微一颤。

“哥哥不喜欢柳闹儿?”柳闹儿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问道。

什么哥哥!金元气闷闷地说道,“我叫金元,是你丈夫,不是哥哥!”

柳闹儿笑嘻嘻地起身,曼妙的身材一览无遗,看得金元喉头发紧。他忙别过头去。

柳闹儿扭头,借着闪电的光,透过窗户,隐隐看见门外不远处,一行人走来。

她笑嘻嘻地钻入金元的怀抱中,软软的身子紧紧贴着金元,喃喃道,“哥哥,冷!”

金元的身子硬邦邦的,他站着不敢动弹,他感受到了柳闹儿身前的柔软。

燥热在他体内狂蹿,花钱娶来的媳妇,有什么愧疚的!

“我是你丈夫!”金元拦腰将柳闹儿抱起,丢在床上。

他粗壮有力的胳膊紧紧禁锢着柳闹儿,她只感觉,自己几乎要被金元给揉碎了。

她浅浅笑着,一双肉乎乎的白嫩小手紧紧抱着金元的头,脸上满是享受的表情。

拍门声响起,金元披上衣服出了门。

柳闹儿伸了个懒腰,猫咪一样团成一团,裹着被单,酣睡了过去。

身下被单上,一抹鲜红,如一朵娇媚的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