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细雨迷蒙的凄清黑夜，黑沉沉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
屋顶上挂着的琉璃灯早已失了颜色，空旷无人的九朝殿内只有宁伊一一人。
宁伊一蜷缩在龙椅上，仿佛做了一场噩梦。
她伸手捏住早朝时尚未换掉的龙袍，细细地触碰着衣料上的金线勾勒出来的黄龙。
指尖的触感唤起她的童年回忆……
“母妃，孩儿不喜欢穿龙袍，孩儿也想像哥哥那样云游世间，一剑一酒潇洒天涯……”
“你是仙云未来帝王，少做那些无法实现的梦。”
“母妃，孩儿不喜欢统治天下，孩儿喜欢求仙问道，孩儿也要当那仙风道骨之人。”
“求得什么仙？问得什么道？你父王征战一生才稳住老祖宗留下的千年江山，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你父王的心血毁于一旦吗？”
……
小时候，宁伊一很恨杨丽华，她不明白，母妃为什么要抓着她不放。
非要她做这个城主。
长大后，看着天下昌平，百姓们安居乐业，她倒是有些释然了。
但她依旧不明白。母妃有什么理由去偏袒顾以寒。
思来想去，宁伊一决定从顾以寒的身上寻找破绽。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从龙椅上缓缓站起身来。
朝着被顾以寒砸开裂缝的那根朝柱走去。
朝柱很大，尽管上面烙着顾以寒的形状，但依旧没能让它断折。
“这样都没死，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宁伊一抬手触碰裂缝，还没回过神，整个人就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之上。
她握紧手中的酒壶挑眉一看，才发现自己正处在一片灵气浓郁的海滩之上。
此时，她的脚下生着一堆燃烧的篝火，篝火中央架烤着上等皇家食材、云纹灵鱼。
旁边放着一个很大的桌子，桌子上摆满了关山酒和各种吃食。
宁伊一满脸疑问。
刚一转头，就看到抱着云泽木，屁颠屁颠跑着，连面具都忘了戴，笑得一脸纯真的萧千岁。
“主子，您教的办法果然管用，才一会，属下就找到云泽……木了……”
飏萧说着，手中的云泽木掉了一地。
他往四周看了好几眼，仍旧没有发现自家主子的身影。
“陛下？”飏萧怔然，脸色突然变得难看，忙问宁伊一，“他人呢？”
“萧千岁在找谁？”宁伊一起身，丢掉手中的酒壶，十分警惕地看着飏萧。
比起君臣这个身份，此时的二人，更像隐忍不发的仇敌。
飏萧沉寂片刻，说：“一位多年不见的江湖友人罢了，大概是城主大人圣驾至此，惊扰了他。”
“所以他才提前离开了。”
宁伊一：“……”
尽管飏萧没说什么，但根据上次的互换经验，宁伊一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想。
“又妄想窥探奏折？呵……还真是死性不改！”
“什么奏折？”飏萧问。
“无事。”她说：“萧千岁见友人还要带上犯人？”
“并没有。”飏萧否认，转身离开沙滩，“更深露重，野外不甚安全，陛下还是早些回城为好。”
另一边，顾以寒愣在朝柱前一脸懵逼。
好好的吃着烤肉喝着酒，怎么眨个眼睛的功夫，就从野外跑到九朝殿来了？
难道又是那个女人在背地里耍手段？
顾以寒收回搭在朝柱上的手，想着赶紧离开。
可谁知刚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张眉如新月、娉婷绝世的脸颊。
眼前人的身影十分虚浮，看上去似乎只是一个没有多少意识的灵身。
脆弱的像一层纱窗，一捅就破。
她身穿湖蓝色金丝暗纹的广袖流仙裙，挽起的发髻上坠有蓝色珠花。
高高挑起的眼尾中夹带着友善。
“小家伙又一人跑到这清冷的宫殿来了？”女子掩唇轻笑。
抬手搭上顾以寒的肩头，“那老女人又气你了？别难过，等你浮玉姐我从关山回来说她。”
若水、浮玉……
仙云城八大天才少年之一的浮玉……
顾以寒安静的看着眼前即将消散的虚影，默不作声。
浮玉鼓着腮帮子说：“我才不会去关山这种破地方呢，要不是柳如烟那女贼锁着云哥当压寨夫君，本小姐才不会去！”
“我不管，等我回来，你赶紧给我和上官云下旨赐婚！”
顾以寒：“……”
他虽然知道上官家是仙云城六大世家之一。
上官家二公子、上官云的实力，不仅在八大天才少年中居于前列，更是仙云千年难遇的御兽师。
却不知还和另一位天才有这样密切的关系。
更不知他们居然会和，宁伊一那样高傲尊贵的人称兄道弟……
“你不说话，本小姐就当你答应了。”浮玉得逞一笑，捏了捏嗓音，开始变得端庄。
她说：“若你抽得出闲暇，就到关山来一趟吧，柳如烟修为太高，我们完全不是对手……”
“你这个天骄之首定能让她狼狈而逃！”
顾以寒：什么样的女土匪那么厉害？
浮玉灵身消散。
顾以寒走出大殿，飞身踏上屋檐，躲过宫卫的巡查，直往城主府外去。
他在街上逗留片刻，趁着无人注意，这才溜向正理院。
夜风呼啸而过，顾以寒停下整理仪容后才跨步朝前。
谁知刚踏上台阶，便被一把长枪拦住了去路。
“能从正理院逃出来，本事不小？”宁伊一打量着顾以寒，目光锐利如刀。
似乎要将他的所有秘密看穿一般。
“城主大人很关心我？”顾以寒漆黑的眼眸中仿佛有些另一个更加宽广的世界，让人难以洞悉。
宁伊一不再浪费时间，直接开门见山道：“你对朕做了什么？”
“朕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许插手国事？”
“什么破国事需要本家主亲自出手？”顾以寒往后退了一步，斜瞥宁伊一的同时，还带着一丝冷笑。
他眼中弥漫着看不到边的清冷，像极了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还有……你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
宁伊一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胸口，顿时火冒三丈，提着长枪刺向顾以寒。
“登徒子，朕现在就让你死无全尸！”
宁伊一周身灵力波动，呼啸的枪尖划破虚空，锵地一声撞在了顾以寒手中的长剑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