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越闻言,顿时眼睛微亮,他手中把弄的折扇啪地合拢:“快说!”

秦月卿也不卖关子,她微微一笑,而后挪动步伐,缓缓来到窗前。

只见她伸出葱白玉指挑开珠帘,而后指着东南方向:

“公子,东市牙行每逢朔望会开暗场,届时贩夫走卒、江湖异士皆在此处讨活计。”

“前日我听厨娘说,有个使双刀的汉子在街口跪了三天,说是要卖身葬父。”

袁越轻咦了一声。

随后有些纳闷的问道:“我在这皇都待了这么久,怎么从没听说过,东市有什么暗场啊?!”

秦月卿放下帘子。

转头看着袁越,面带笑意道:“公子你不知道暗场倒也正常。”

“因为您如今就算是落魄了,但依旧是皇亲贵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腌臜污秽之所,您自然是不会知道了。”

袁越有些无奈的打量着秦月卿道:“你呀,一天就只会编谎话来哄我开心。”

“算了,我也懒得和你斗嘴了。”

“既然这东市有我们要找的人,那就别磨蹭了,动身吧!”

秦可卿闻言,随即前去安排。

袁越不会骑马,秦可卿便命人寻了两顶小轿。

轿子抬到醉仙楼前,两人一并钻了进去。

两人乘青布小轿穿行市井。

未时三刻的日头晒得石板路发白,轿子抬到东市。

袁越掀开轿帘,便远远望见乌木牌坊下跪着个精壮汉子。

九环刀用麻布裹着横在膝前,露出的刀柄磨得发亮。

轿子距牌坊几十米处停了下来。

袁越转头看向秦月卿问道:

“你说的就是这人?”

秦月卿盯着那汉子凝视了半晌,而后缓缓点头道:

“看样子应该是他吧?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袁越也点了点头。

他缓步走到了那汉子面前。

“姓名?”

袁越用靴尖挑起汉子下颌,此时他的态度轻蔑到了极点。

显然,他是有意试探一下这汉子的脾气秉性。

“王忠。”

汉子额角青筋跳了跳,但他此时始终垂眼盯着地面青苔,连眼皮都不曾抬起一下:

“葬父需纹银二十两,签死契。”

就在袁越看着汉子思索之际。

秦月卿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嗯?”

袁越轻咦了一声。

随后顺着她目光看去,只见汉子后颈有道三寸长的旧疤,形如蜈蚣。

这疤痕,袁越依稀记得。

曾经醉仙楼里也来过这样的人。

袁越处于好奇询问过,因此得知,这是边军斥候特有的箭伤痕迹。

想来面前的王忠,也是这样的人。

要是说袁越先前还有些顾虑,但此时在看见这道伤疤后,他顿时顾虑全消。

只见他微微挑眉,随后直接掏出两锭官银抛在地上:

“好,那本少爷,再加十两,买的就是你这份傲气。”

银锭砸在地上,一时间叮当作响。

秦月卿和王忠此时一同抬起了头,随后他们两人都不由自主的望向了袁越。

秦月卿更是扯着袁越的袖子,将他拽到了一旁,轻声问答:

“少侯爷?你就这么定了?!是不是太草率了啊?”

“你就算不试试他的武功,也该盘查一下他的来路啊!如果他是个歹人,这怎么办啊?”

袁越笑着摇了摇头道:

“不怕,我和这家伙对脾气,而且我看人很准,所以我相信,他多半不会是什么坏人!”

眼见袁越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

秦月卿自然是不好再多说什么。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就算袁越从未轻看薄待自己。

但自己也不能是不知好歹。

王忠此时急于用钱,眼见袁越出手如此阔绰。

他也不再多想什么,伸手接过银子。

而后冷声道:“公子,从今往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王忠拿了银子安排琐事。

等他找到袁越时,已经是第三天晌午了。

醉仙楼后院,蝉鸣聒噪得仿佛要把青瓦掀翻。

七月的日头毒辣辣地悬在头顶,将青石板晒得发烫。

王忠垂手站在槐树下,九环刀悬在腰间,刀柄上缠着的麻布还沾着东市街口的黄泥,混着汗渍凝成深褐色的斑块。

树影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像是边塞城墙被风沙侵蚀的裂痕。

袁越斜倚在竹榻上,他微微眯起眼打量着王忠。

此时竹帘被热风吹得簌簌作响,几片槐叶被风吹折,随后打着旋落在王忠肩头。

突然,袁越手腕一抖,茶盏划着弧线飞向半空,泼洒的茶水在烈日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接着。”

话音未落,王忠身形未动,右手却如毒蛇吐信般探出。

青瓷在距离地面三寸处被稳稳托住,残茶在盏底晃了半圈,竟未溅出一滴。

恰逢秦月卿捧着胭脂盒从回廊转出,瞧见这一幕后,她不禁掩唇轻笑:

“好俊的功夫,倒像是变戏法的......”

“我要的是能杀人的刀,不是杂耍把式。”袁越翻身坐起,竹榻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给我看看,你拿手的绝活!”

王忠眉头微皱,虽是不悦,但此时他却也只能是依言行事。

只见他手腕一抖,袖中寒光乍现,三枚透骨钉顿时破空而去。

这三枚钉子分别取向袁越双目与咽喉。

正是边军斥候惯用的\"三星追月\"。

袁越见此,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王忠想要干什么?透骨钉近在咫尺,袁越不是神仙,自然是躲不过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是玩大了,要被狼咬上一口的时候。

刀鸣如龙吟。

王忠手中九环刀铿然出鞘,霎那间王忠眸中迸出狼一般的凶光。

刀影泼墨般横扫当空,后手竟然追上了先扔出的透骨钉。

金铁交鸣声里,精钢打造的透骨钉竟被斩作齑粉。

刀刃余势未消,将飘落的槐叶齐齐削成两半,断口平整得如同尺量。

“公子,够不够?”

刀尖悬在袁越鼻尖三寸处,王忠声如寒铁。

秦月卿惊得打翻了胭脂盒,殷红粉末泼洒在月白襦裙上,宛如雪地绽开红梅。

袁越却抚掌大笑,指尖轻轻推开刀刃:

“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我袁越的贴身侍卫。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