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肌肉记忆,腾地站起身来,水笔一收,直接冲出门去。
沈惜整个扑到窗边,在楼下的下水井盖上,一道不那么明显的晦暗气息冲出来,飘摇着扎进医院。
“你要干什么去!”
汪叟眼看着沈惜转身就要朝外冲,他现在已经看出几分这丫头的鲁莽,连忙拉住沈惜的袖子。
“是摄魂镜在作祟,就在便利店门口。”
沈惜心头急躁,不懂为什么汪叟要拦着自己,门外是医护焦急抢救的声音,落在沈惜耳中,就像是一道催命符。催着这些无辜人的性命,还有沈惜心底的道德感。
“你前番几次莽撞,算是勇敢,但现在孤身前去就是愚鲁。你可问过老朽有没有办法?亦或是这里的行动队有没有安排?一味地自我感动冲锋陷阵,殊不知把自己陷于险境还不自知。”
老迈到坚毅稳重的声音,伴随着汪叟的视线,如同一记重锤在沈惜心底砸下。他双手翻动之间,一道青蓝色的咒诀打进沈惜的眉心,瞬间她的脑海便清澈澄明安定许多。
“这世间不存在孤身力挽狂澜的救世主。小丫头,要想让大家认可你,不是一味勇往直前就有用的。”
摄魂镜之能便是激发人心中执妄,这间医院里无时无刻笼罩着摄魂镜的气息,便是无知无觉之间,大家都陷入了自己的罗网。
医生的焦躁,对新队友的不信任,医护担心患者出问题,沈惜的自我证明……
汪叟一步一顿,安稳地朝着休息室外走去,耳边机器的尖啸,人们忙乱的身影都成了背景板。沈惜清醒过来,连忙跟在汪叟的身后,心中有一丝动摇。
她还说要加入行动队,但是现在甚至连信任队友都做不到,刚愎自用,闭门造车,真是昏了头了。
就在她自我谴责的时候,汪叟从腰间背着的布兜子里面,掏出两个苹果,在胸前蹭了蹭,丢给沈惜。
“走哇,老夫和你这小娃娃,今朝可是第一回合作,可要给你露一手,省得被嫌弃年纪大”
一楼人流量不少,四面八方都是人,汪叟叫沈惜用刚得的妖鬼之力,在他们身上设下障眼法,避过直接接触,不管他们做什么,在其他人身上都是合理的。
寻一处空旷地方,汪叟盘腿打坐,一双眼刷地睁开,清冽白光闪过,将所有蔓延的气息检索,顺着其中最强的一处,追到一楼的男厕所。
本来沈惜还一步不错地跟着,但是到了厕所门口,一个急刹停下,犹豫着不是很好意思进去,不过转念一想,眼睛一闭冒着被当成女变态的风险扎了进去。
好在里面没人,但是萦绕在鼻尖的尿骚味躲不过,沈惜伸指捂住口鼻,抬眼终于在镜前发现了最后一个线索。
那道黑影,映在镜前,正是医生看见的那道,但是和沈惜见到的那个不同,这只是一个影子,不会对沈惜她们的行为做出反应,而是和张酒家中镜面上的视野一样。
“夫君,等我将全部的人魂吞下,便能与你成婚,你答应我的,我们冥婚之后,就可以将我带离这无间地狱,我就可以和你超脱凡世,共赴极乐!”
画面之中,那双青白的手掌伸向模糊的黑影,那条猩红的舌头摇摆,缓缓在这视野之中,幻化成一个清俊的少年,那面庞和张曲一模一样,只是面容邪气四溢,眼中是赤裸的欲望。
“待我变强,我们自当夫妇一体。”
他的指尖伸过来,只是象征性地摩挲,便叫这人发出欢愉的呻吟,呢喃婉转,三分真,七分演。
“通惠河中的水鬼早已得信,就等你炼化人魂。你还要……快些才好,我的好鱼儿~”
红舌翻转,画面中断,沈惜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这感觉绝不是她的,飞速冲出卫生间,沈惜撑着墙壁,紧闭双眼试图建议柳玄明,但是他们之间的神念联系中断,就像之前陷入阵法之中,之能隐隐感觉到柳玄明没有生命安全。
“柳玄明那边出事了,我们得快一点才行。汪老,现在要不要冲下去?”
沈惜捏了两下眉心,让自己尽可能地机警,看着若有所思的汪叟,等着他回答。
“摄魂镜炼化人魂,在古时候是洗炼灵器为生出器灵。但如今器灵已被人魂替换,摄魂镜就只是那人魂吞噬它灵的媒介,为的是炼出为祸一方的恶鬼!”
汪叟手中铜钱翻飞落定,须臾之间便有了决断,将铜钱塞入背包,朝着电梯跑去。
“快!我们不能直接如她们所愿去她的巢穴,一会儿在天台设阵,以我的精魂为饵,钓那恶灵入阵。为了吸纳精纯的灵体,她必然要带上摄魂镜。就用你对人家队长使的招式,将她订在我标注的方位,届时打散她的灵体,还未炼化的人魂便还有救。”
汪叟说话斩钉截铁,把电梯里异样的眼光当做浮云,坐上电梯在最顶楼的精神科停下,顺着往天台去的楼梯跑过去,手中不忘了在包里翻找,掏出一些布阵所用的东西。
汪叟布阵,沈惜辨气,时刻给汪叟汇报那蔓延开来的气息强弱,顺带听着汪叟嘱咐注意事项。
阵法方成,汪叟丢给她一方墨黑的匕首,站在阵中,双手结印。
“在你将那恶灵定住之前,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停下,记住,咱俩现在就是个打工的,不是特殊情况,千万要先保住自己的命!”
沈惜慎重点头,便看阴沉的天空中黑云压得更低,雷声爆响,风雨欲来。
阵起,淡青色的光芒旋转而上,汪叟灵体的气息蔓延,涌入沈惜的鼻尖,恍若带着几分海风的咸湿,涌动着精纯的灵气。
眼见着原本在医院之中分开链接的黑气,受到引诱,缓缓移动方向,纠结成一体,朝着天台的方向涌来。
黑气之中一个青白瘦小的身躯,手托一方圆形的精巧铜镜,朝着汪叟的方向而来。
就在那身影踏上天台的一瞬间,沈惜手上墨黑的刀刃划破手掌,调动身上的力量,将人影拉到面前,血刃直插那人影的眼睛。
“啊!!!”
沈惜耳边忽然想起池鱼的痛呼,血刃之下的女子朝她牵起嘴唇,声音之中带着迷幻的牵引,叫人忍不住相信她的话。
“你杀了我,伤害我,池鱼也会受到一样的伤害,她现在,可就只有你一个朋友……还有那个老头,你看~”
不受控制地,沈惜的视线朝着汪叟挪去,青蓝色的灵光之中,小老头瘦小的身影摇摆着,因为忍受痛苦而颤抖,黑色的气息缠绕在他的周身,几乎将他整个人埋没。
“你,要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