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龄没有向戚英解释太多,戚英也选择相信这位长者,那么如今剩下的事情,能做的也就不多了。

本想着离开张家,返回琰摩城备战,但戚英到底还是忍住了,他迟疑了许久,眼看着到了下半夜,到底还是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他来到了姜再冬的房间外头。

姜再冬确实背叛过他,她没有任何的解释,或许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一旦开战,或许将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戚英不想留有遗憾,他选择了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或者说也是给他自己一个机会,因为他不希望在最终决战前,留下任何的心结,战斗爆发开来,他会切换成冷血无情的模式,不管面对张家任何人。

姜再冬还是非常警觉的,当戚英来到她的房外之时,她那轻浅的鼾声便突然停了下来,而后又开始绵绵地延续。

戚英是何等人物,自是知道她已经醒了,而后在装睡,只怕此时已经蹑手蹑脚下了床,手里握着短刀,就在门后头等着呢。

隔着房门,戚英仿佛能够听到姜再冬那越发强烈快速的心跳声,他便低声道。

“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为何选择了张家?”

房内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或许姜再冬从未相信戚英已死的事情,又或许她像见了鬼一般,不过戚英更愿意相信前者。

姜再冬是何等刚烈的女子,她独立支撑着琼花楼,是个独立自强的女子,突然选择投靠抛弃了她和母亲的张吕阳,这实在有些不合情理。

这也是戚英给她解释机会的原因之一。

房门到底还是打开了。

屋里很黑,姜再冬没有现身,戚英走了进去,顺手关了门。

适应了之后,即便屋里仅剩一点点微光,戚英还是能够看到姜再冬的身影。

她披着一件外衣,一只手抓在胸前,另一只手藏在后背。

“母亲给我取了姜许负的名字,寓意张吕阳辜负了她的期许,辜负了对她一生的许诺,我曾以为母亲一直恨着张吕阳……”

“直到母亲临终前,与我说了最后的一句话,之所以让我随了母姓,不是因为她恨张吕阳,而是为了让我活得长久一些。”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陷入了过往的回忆当中。

“事实上,母亲让我远离张家,离得越远,就越安全,可惜啊,我还是上了山,而且……而且还背叛了你……”

戚英曾经很想了解她的故事,但也终究只是曾经,现在的戚英,可没有闲功夫听她翻老黄历。

“所以,你到底为了什么而背叛我?”

“如果只是为了张家的宝藏,如今尘埃落定,你琼花楼也未能分得一杯羹,心里可有不甘?”

姜再冬冷哼了一声:“所以,你到底还是认为我背叛了你……”

戚英听得这一声冷哼,莫名感到揪心,似乎自己一直以来误解了姜再冬一般,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却是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一种大胆的想法涌入心头,戚英如何都忍不住:“既然不是为了宝藏,还不惜丢了琼花楼,甚至甘愿受到这样的委屈,看来你要做的是一件大事了……”

姜再冬又陷入了沉默,而后朝戚英道:“谢谢你愿意来见我,不过你该走了……”

戚英欲言又止,似乎得到了答案,但心里仍旧不畅快,甚至比之前更加的纠结。

他背靠着房门,突然有些想叹气。

而就在此时,姜再冬却松开了背后的手,款款走到了戚英面前来。

虽然周遭漆黑,但还是能看到她模糊的身影,能嗅闻到她身上的芳馥幽香,甚至能够感受到她的温热,戚英知道,她距离自己实在太近了。

“我听说探子姐妹们说,你与……你与王绿姝好事将近了?”

抛开了所有的所谓大事,她到底是问了这么一句。

戚英不是榆木疙瘩,虽说他与姜再冬之间发生了不少事,但其中的暧昧情愫,戚英也从未否认。

“是的,靖海伯爵的封号需要一个继承者,皇帝陛下又似乎默许了这一切,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她会与我一并走下去……”

姜再冬似乎在笑,而且听起来有些酸楚,她低声喃喃道:“可惜了……”

戚英感觉她正在向自己靠近,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后背已经顶到了门扇上。

“怎么?凶名赫赫的大秦冢,还怕我这么一个柔弱女子?”姜再冬的调侃充满了戏谑,但也满是苦涩。

此时的她就如同一条春日里的美人蛇,眼看要缠到戚英身上,戚英便伸出一根手指来,点在了她的额头上,将她轻轻推开了。

“不管你想做甚么大事,万一失败了,保住性命,来琰摩城吧。”

“琰摩城?呵……万一失败了,我又哪里还有颜面去见母亲?”

戚英没有等姜再冬说完,便从背后拉开了门,退到了房间外头去。

姜再冬的脚尖出现在门槛的后头,月光的映照之下,如同象牙雕琢而成的艺术品。

不过她露出来的也就只有那一点点脚尖,身体的其余部位全都隐在了房间的黑暗之中。

戚英只是低头,扫到了她的脚尖之后,便收回了目光。

“你不是怕我,是怕自己对不起王绿姝吧?男儿三妻四妾很正常,王绿姝是不会介意多我这么一个姐妹的,你为何要躲开我?”

姜再冬本就是个岛上求生的女贼酋,说话自然豪迈坦率,面对如此直白的表露心迹,戚英也不扭扭捏捏,朝她如实告道。

“说实话,我很喜欢你的性子,不过王绿姝已经为我死过一次,我的命只有一条,已经许了她,你也不希望我变成张吕阳那样的人吧?”

“我不希望我的女儿,往后又取个‘许负’之类的名字……”戚英这句玩笑话有些不合时宜,甚至有些残忍,不过姜再冬却笑了起来。

“这才是你啊……”

戚英抬头望着白月光,也是轻叹了一声:“可不是么,这就是我啊……”

姜再冬不再挽留,戚英也没有任何留恋,便这么离开了张家。

隐约之间,他似乎听到了低低的抽泣声,就好似雨水打落在他的心花之上,当然了,又或许只是他的一种感觉,仅此而已。

无论如何,他总算是放下了所有的心结,也消除了误会,今次,可以放心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