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宏朝病房里望去,对的啊,躺在床上那个人看起来就是杨其华。

那他没认错啊,面前这个绝对是杨秘书。

可是杨秘书这莫名的敌意从何而来。

他什么时候得罪杨其华了?

“我……拽?”刘宏眼珠子左看右看的,想到身后站着的苏应溪,那只有一种可能了,苏应溪采访过杨其华,一定是那个时候他们搭上的关系。

这个苏应溪这么厉害,能让杨总的秘书站出来为她出头?

难道是……怪不得!

上次苏应溪从永州回来专访都没有拿到,还是杨秘书亲自发到声扬的邮箱里。

原来是这样,他早该想到!这两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刘主编是吧,别看了,说的就是你。”杨钧行一向都是稳妥的秘书样,很少像此刻这样宛如一个不好惹的二世祖。

“哎哟杨秘书,我刚才和苏老师开玩笑呢,以前我们经常这样开玩笑,不会翻脸的,是吧苏老师。”

他扭过头去,看见苏应溪摇头,“谁要跟你开玩笑。”

“误会,都是误会。”刘宏把手里的虫草往杨钧行手里一塞,“一点点心意,劳烦杨秘书转交给杨总。”

杨钧行嫌弃地把手往回一抽,礼盒掉下,里面装满虫草的玻璃圆盒滚出来碎成几片,一根根品相上乘的虫草散落在地。

刘宏脸上挂不住,不过很快就又点头又哈腰,“是我欠考虑了,这点东西怎么配送给杨总,明天,明天我专门来看望他老人家。”

此刻的杨钧行宛如池庭熠上身。

眼神泛着寒光。

“谁要你来了,我再问一遍,刚才你让谁回家生孩子呢?”

刘宏肠子都要悔青了,他只是随口说了苏应溪一句,没想到杨秘书的反应这么大,他们没点关系他才不信。

可是苏应溪不是怀孕了,杨秘书就一点也不介意,难不成苏应溪这个孩子也是……

这苏应溪什么货色,能把杨秘书和池庭熠耍得团团转。

他抬起手毫不犹豫就扇了自已一耳光,给苏应溪鞠了一躬,“刚才是我嘴欠,我给苏老师道歉,我道歉。”

见苏应溪没理他,他转向杨钧行,“杨秘书,那我就不打扰杨总清静了,您和苏老师聊着,我先走了。”

“等等。”杨钧行连站姿都很像池庭熠,重心只在一条腿上,态度散漫。“苏老师同意原谅你了吗,你就走。”

“苏老师,您看这事闹的,不然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高抬贵手。”刘宏讪讪笑着。

苏应溪看见他这口黄牙就感到恶心,虽然没能为编辑部解决实际问题,但也算在杨钧行的帮助下出了口恶气。

她别过眼神,刘宏以为可以了,刚要走就听见杨钧行在说,“刘主编,以后见到苏老师绕着走,再有下次,就不是一句道歉能解决的。刚好我与你们声扬的季总在饭桌上聊过几句,也算认识。”

“不会再有下次了,”刘宏拼命摆手,“绝对不会,您二位忙着,不打扰你们。”

地上的虫草也来不及捡,刘宏脚步踉跄着朝远处的病房走去。

杨钧行走到病房门口给杨其华比了个放心的手势,把门轻轻关起,坚持要送苏应溪下楼。

“姐,这个人怎么惹你了?”

“他这种人,手里有点小权就为非作歹,随便克扣下属的工资,以前跟着我的那个小姑娘听说经常被他骂,刚才看见他那张脸,一时没有忍住。”

“你不知道,爸在病房里听着气不过,氧气管都拔了,差点就去撕手上的针,他想亲自出来教训两句,生怕你受委屈。”

杨钧行边说还边观察苏应溪的表情,被苏应溪看穿,“我没有感动。”

“老杨啊老杨,我可是帮你了。”

苏应溪嘴上虽这么说,心中那块坚如磐石的壁垒,却已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苏应溪让张弛开到了梧桐路,她没事就往这里跑,和陆真菱之间的相处逐渐熟稔。

陆真菱摸清了她的口味,经常给她做爱吃的菜,这么多年,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有妈妈的快乐。

今天的真真缝衣还没开灯,平时下午两点一过,陆真菱小憩一会就会下楼来。

苏应溪喊了一声,“妈。”

陆真菱的声音从装满毛线的柜子后面传出,“西西来了。”

苏应溪绕到柜子后,看她正在整理线团,五颜六色的线一圈一圈绕在椅背上,“这么暗怎么不开灯?”

陆真菱扶了扶下滑到鼻翼的老花镜,抬头看着顶上的吊灯,“收拾东西忙起来也没注意。”

苏应溪把灯打开,坐在她平时最喜欢的那把木椅上,抱着陆真菱给她缝的抱枕,犹豫了几秒开口道,“杨其华今天住院去了。”

陆真菱点点头,“我听隔壁沈大姐说了。”

“我刚才去看他,他看起来状态不怎么好,春节那段时间,杨钧行说他生了一场病,大概还没恢复,所以现在又去住院调养。”

陆真菱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眼神落在面前繁复凌乱的线团上,“西西,你如果想认他这个爹,就认吧,不用顾虑其他的,他一定会对你好的。”

“妈,那你为什么不……”

一声冗长的叹息,听着让人的心也跟着揪起来。

“要说从一开始就错了,已经这么多年没有联系,哪里还回得到从前。”

“我看杨其华是真的想弥补。”

“西西,这事也不是缝衣服,缝缝补补还能穿,人与人之间是缝不起来的。再说了,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穷二白的杨其华,他始终是要回永州的。”

陆真菱起身将杂乱的线团放进柜子里,拉上玻璃柜门,也没了收拾的心情。她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是对自已的嘲讽,又似是对命运无声的妥协。

“以前福利院背后有两条铁轨,我经常坐在边上看火车一截一截开过,现在想想,我和杨其华就像两条火车轨道,怎么也不会重叠,可能交叉,但是交叉后又分开,最后要去的方向都不一样。”

她看向苏应溪,眼神多了几分坚定,“他有他的事业,我有我的生活,何必再凑到一起呢,我和他,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苏应溪的直觉告诉她,陆真菱想的是不对的,杨其华对她的坚持,大约可以抵消他们俩之间因为等级、身份、地位、金钱等等所带来的落差。

但是她脑海中也存有一丝理智,陆真菱的话细想也不无道理,两个二十多年都没有在一起生活的人,且不说存在芥蒂,即使没有当年的误会,仅凭那一年的情感,还能再凑到一起过日子吗。

见陆真菱已经开始缝客人留下的衣服,她便也没有再插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