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住这?”陆林深放人时有些犹豫。

在他外婆的描述里这儿曾有一条热闹的街道,那时候新寨的商贸集会都在这边举行,随着时代发展,这里才逐渐被遗忘。

但是……这儿也太破了吧!

陆林深怎么也无法将这条街和曾经的繁华联系起来。

新寨新城区的路都是柏油马路,即便是发展最慢的学校那一片,也有不太完整的水泥路。

而这里,越往里走路越烂。

陆林深踩着脚底松软的泥土,怀疑自己到了乡下。

“嗯,那里……”于轻尘指着月光下的水洼,“是我的……我的家。”

“你这住的也太远了吧?不应该去十五中的,去九中倒是近一些。”

陆林深嫌弃地看着地上的水洼,在它的对面有一扇紧闭的门。

许是为了方便屋里的人进出,一条由煤渣和砖石铺成的路从水洼中心延伸到了储藏室门口。

“你抱紧我,我跳过去。”

于轻尘正准备下来踩水的动作一顿,“谢谢。”

“小尘,是你吗?”

许是两人说话声太大惊扰了屋里的人,陆林深刚落到门口就听见了门开了。

啪嗒!

屋子亮堂起来。

陆林深一边在门外的垫子上踩着脚上的泥,一边打量着屋里的布置。

一室的房里摆了两张床,小点的单人床上叠着一套整齐的校服,大点的床上摆了两张枕头,看起来,这是个三口之家。

给他们开门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坐在轮椅上,正疑惑地打量着陆林深和他背着的于轻尘。

“小尘,这是……”

“我,我同学。”被放下来后,于轻尘随便找了双拖鞋套在脚上,他窘迫道,“你,你是要坐一会再走吗?”

陆林深:……

“好歹给杯水再赶我走吧!”

陆林深瞄了眼房内黑黢黢的门,看向老者,除了头发花白,他看起来不显老,也就四五十岁的样子,这让陆林深不确定了。

“您是叔叔吧?”

“是。”老人摇头又点头,“小尘喊我叔。”

陆林深总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什么叫于轻尘喊他叔?不该说他是于轻尘的叔叔吗?

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和他无关。

“叔叔,后面是洗手间吗?”

“是。”老人转向于轻尘,“让小尘带你过去吧!走廊上堆满了杂物,没有灯,容易磕着绊着。”

于轻尘点了点头,沉默寡言地领着陆林深往里走。

“你和那人不熟吧?”

灯打开的那一瞬间陆林深挡住了眼睛,走廊太黑,他都没猜到这后面别有洞天,竟是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厨房和洗手间。

“他不是你亲叔吧?”

“我……”

于轻尘有些自卑,和陆林深光鲜的身份相比,他的履历就像臭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

可是……老鼠也想和猫一样见光啊!

陆林深是他遇上的第一个待他不一样的人,所以……他很需要这个朋友,即便被嫌弃,他也需要。

若是离陆林深近一些,他总能被光的余晖照耀吧?

“我……帮着照顾他,他给我住处。”

“难怪看你们就像在看有点熟的陌生人呢!”

发现陆林深反应如常,于轻尘松了口气,指着水龙头下接水的水桶道,“冲厕所用那里面的水,用水瓢舀水冲。”

“你家其他人了?”

“家,家人不在镇上,他们在乡下。”

“那你应该住宿啊!”

这套房子住三个人未免太挤了些,而且从卧室的布局来看,房里关于于轻尘的东西大概只有床角的那堆书和摆在小床上的装了衣裳的塑料袋。

他们显然,也不是不太熟的亲戚。

谁家父母会将孩子送到条件这样差且有一个需要帮助的残疾人的亲戚家来借住呢!

“家里没钱,我……是在勤工俭学,嗯,捡塑料瓶子的时候碰上荣叔和江婶的,他们看我可怜就带我回来了。”

“那江婶了?”

“她上夜班,白天才回来。”

“哦。”

“今天是意外,平时这个点荣叔都睡了。”他似想起什么,钻进了一侧的厨房,“我去烧水煮面,荣叔应该还没吃晚饭,你……”

“不用管我。”进洗手间之前陆林深瞄了眼于轻尘不太灵活的脚,“多烧点水,先把脚处理了。”

于轻尘愣了愣,转身时他没忍住,弯了弯唇角。

“叔叔好。”陆林深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于轻尘正在处理伤口,他同荣叔打了招呼后就往于轻尘对面一蹲,“要帮忙吗?”

他的脚真受伤了,伤口混合着沙石黏在袜子上,于轻尘正在用剪刀剪袜子。

听见陆林深发问,他呆了一下,脸色通红的摇着头,“不,不用,我自己可以。”

“小尘,你这是……”荣叔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

在他的印象中,于轻尘没什么朋友,也从没往家里带过什么人。

可刚才开门的时候,他分明见得,小尘是被他同学背回来的。

而且,这同学看起来冷冰冰的,一看就是不好相处的。

他本以为于轻尘是被威胁了,还想着怎么把人弄走,直到听陆林深关心小尘才发现自己搞错了。

“他们……又来找你了?”

“他们?”陆林深疑惑。

“不是,是在学校门口摔了。”

卧房内空间狭窄,荣叔坐在轮椅上能到的地方不多,他捡起于轻尘落在一旁的书包,到衣柜边找来针线开始缝缝补补。

“你先将就着用一天,明天你江婶回来了,我让她给你做个新的。”

“谢谢荣叔。”

“跟我客气什么!你这孩子就是太省心了,从来只报喜不报忧的,受了委屈也不和我们说。”

于轻尘抿着唇,将头埋得很低,并不说话。

“明天我让你江婶抽空去接你一趟,免得你小小年纪受人欺负。”

“不,不用了,江婶上班很忙的。”

啪!

“叔叔!”陆林深的手按在于轻尘的腿上,他半眯着眼,“今晚能打扰一下吗?”

于轻尘直愣愣地看着状态有些不对的陆林深,“你,你怎么了?”

陆林深白着脸,虚晃地站起身,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往小床方向倒去,不确定道,“我好像,晕你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