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沉渊的眼神中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但那细微的变化隐藏在阴影之中,韩风佑并未察觉。
只见柳沉渊眉毛一挑,斜眼瞥来那轻蔑的神情与往昔无异:“韩风佑,你究竟知道了些什么,不妨直言。”
韩风佑轻轻摇头。
“并非我发现的。像杨玉儿这样的女子,你即使行事再隐秘,恐怕也难以长久瞒过她的眼睛,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原来是她。”
柳沉渊轻蔑地笑了笑,“不愧是我柳侯府的夫人。我的那位聪明绝顶,美貌无双的四娘子,不仅不与你争宠,反而对你坦诚相待,作为正室夫人,你的确做得不简单!”
韩风佑轻咳两声,尽管身体已暖,但内心依旧感到一片冰凉。
多年来他们形同陌路,如今相见,却是这般尖酸刻薄的嘲讽。
原以为自已已心如止水,直到真正面对这个人,才意识到内心深处,仍旧波涛汹涌。
他深吸一口气,今日之事重大他早已提醒自已不要再与柳沉渊争执,不再感情用事。
他平静心绪,语气平和地说:“君侯也承认四娘子聪明美丽。侯府上下都看在眼里 ,她自入府以来勤勉持家,善待下人,对你也是关怀备至,体贴入微。有如此妾室,君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没有。”柳沉渊回答得干脆。
“既然如此,那关于迎娶五房之事是否可以取消。”
“不行。”这次柳沉渊的回答更加迅速。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柳沉渊嘴角勾起一抹笑,满脸的不屑与嘲讽,“喜新厌旧本就是男人的天性,她杨玉儿再好,也有让人厌倦的时候。哦,对了,你也是男人。难道做了侯府夫人多年,已经变得和女人一样,开始吃醋了?”
果然,是这样吗?
姜凌玉闭了闭眼,心中一阵阵寒意,眼前一片昏暗。
果然,他还是在报复自已。
以没有子嗣为由,让他这位名正言顺的正室夫人心甘情愿地为他迎娶了一个又一个侧室。
可笑的是,自已从未怀疑过什么,一直牢记着老君侯的嘱托,遵守着与这个男人的约定,辛苦操持着一切,将一个又一个女子亲手送到他的枕边。
如果不是杨玉儿毫无保留地坦诚相告,他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发现,那床事后总要对方喝下一杯酒的秘密。
韩风佑得知真相的震惊,比杨玉儿更胜百倍。
那女子泪流满面,无声地哭泣心碎之余,可能这辈子都不敢相信,竟是她深爱的男子亲手不允许她有孩子出生。
而他,直到多年后的今天,才终于明白,当日两人之间的约定,究竟意味着什么。
一日没有子嗣,一日他便是他的奴隶,心灵的奴隶。
他当然是在报复他,年复一年用这样残忍的方式,在他的心上划下一刀又一刀。
他的心不是早已死了吗?
死在多年前的冰原之上,死在剧毒发作而他与他的悦儿共赴云雨之时。
为何,仍旧感到痛楚?
痛到几乎失去知觉,却依旧意识到那份痛的存在。
只有他本人明白,那看似波澜不惊的外表下隐藏着多么易碎的平静,一次次被内心深处的寒意所击溃,岁月流逝,身体逐渐被掏空。
原来,他依旧有所牵挂。
仍有一丝希望,虽然渺茫,却微弱地支撑着他那病弱的身躯,守在对方身旁,默默等待。
他在等待什么?
为了那份承诺,他已经付出了一切,无论代价多大,他都不曾在意。
坚持至今,他真的还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吗?
如果有,至少不是这始终如一的怨恨。这样的精心报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心如沙粒般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