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分享酸橘的快乐
张嚣头回知道，自已在背书方面还是有点天赋的。
以往可能需要半小时才背下来的一篇课文，今天居然只需要十多分钟，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方元元拿着书，坐在他的对面，听着他背书，这种感觉很奇特。
张嚣长这么大，除了老师抽背外，还没人一本正经听他背书。
他一直以为自已不需要别人监督，一个人就能搞定，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
他不是不需要，而是，一直的缺失让他错以为自已不需要。
自由翱翔惯了的雄鹰，偶尔也希望有个落脚之处。
背完书，张嚣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
“元元，我去做饭了！”他站了起来，跟方元元说了一句，便朝厨房走去。
方元元怔怔地看着张嚣的背影，眼神中出现了一丝神采。
早上还是活蹦乱跳的大虾，此刻已经没有了越狱的冲劲，大门大开，亦无动于衷。
“哎，可怜的虾虾们，一会，就要被我跟元元吃啰！”
张嚣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旁边的柜子，看看有没有牙签之类的可以挑虾线的工具。
牙签没找到，找到了一个大头针，他看了看，还行，能将就着用。
张嚣独立性很强，小时候看到张奶奶做饭，简单的食材，就能做出美味的佳肴。
他觉得很神奇，一直跃跃欲试，只要张奶奶一离开，他就会掀开锅盖捣鼓。
一开始，总是好心干坏事。
不是把鱼给捣鼓散架，就是将锅子搞翻。
张奶奶一开始还训斥他，后来看他也不是故意捣乱，便开始手把手教他。
时至今日，厨艺说不上多好，家常便饭足矣。
方元元站在厨房门口，身子斜靠着门框，看着张嚣将虾头一掰，大头针一戳，朝外一挑，黑黑的虾线便被他挑了出来，略感诧异。
没想到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张嚣，居然也能做这种细致活！
追逐阳光的人，总会获得阳光；追逐快乐的人，亦会获得快乐；
这话在此时此刻，让方元元再一次深刻的体会到了。
看着在厨房忙碌的张嚣，方元元破天荒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张嚣一边挑着虾线，一边哼着小曲，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口有人偷摸看着他！
窗外不远处的小亭子里，坐着的方深，眼睛都瞪大了。
他看到方元元家厨房有人影晃动时，第一反应就是方元元准备做饭。
可他仔细一看，那个头完全就不是方元元。
那是个比方元元要高不少的年轻人！
他从没见过的年轻人。
难道方元元不住这里了？
不可能呀！他不住这里还能住哪里？
况且，这里已经是他名下的房产，他也不可能随便换地方住？
方深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对面二楼的厨房！
他实在是不能相信，方元元会让别人进入他的房子，还允许别人在他家做饭！
他有股冲动，想要直接走过去敲门！
多年商场沉浸下来的忍耐力，让他克制住了自已的脚步。
如果，这人真的是元元带进家的，那说明他对方元元来说，有着不同寻常的影响。
也许对元元的病情有帮助，那无论如何，他得跟这人好好聊一聊。
想到这，方深决定，今天无论如何，得等到此人。
此时此刻，正在白灼大虾的张嚣，自然不知道，自已已经成了别人守株待兔里的那只兔子。
大虾蒸蛋搞定后，张嚣才发现，没蒸米饭。
他在厨房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大米，更没有电饭煲，也就是说，他们只有菜，没有饭。
“天哪！元元，咱们中午居然只能吃白灼虾跟蛤蜊炖蛋！没有米饭！”
张嚣哀嚎一声，看向门口已经站了很长时间的方元元。
方元元嘴角一勾，他也忘记这回事了。
想了想，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门，从里面掏出一袋速冻水饺，递给张嚣，眼睛还眨巴眨巴了几下。
张嚣“咯咯咯”笑了起来：“饺子配大虾！也行！”
两人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阳光从窗外照射了进来，落在两张笑脸上，“滋滋滋”的给他们补充着青春的能量。
方深悄悄站了起来，他隐隐约约看见小厨房似乎有两人。
只是有点远，一个只露出个脑袋，一个只露出了一点头发。
他一眼就认出方元元的小卷毛，这更加坚定了他蹲守兔子的意念。
吃饭时，两人又将早上的桔子给拿了出来。
张嚣将酸橘子掰开，一人一瓣。
两人同时放进嘴里，随后，一个面目狰狞，一个面无表情。
强烈的酸涩感，对于张嚣来说，是件痛苦到极致的事。
对于方元元来说，却有种能驱赶心头阴霾的奇效。
不知道是桔子的酸涩有奇效，还是张嚣这种愿意跟他分享快乐跟痛苦的行为有奇效。
“元元，你不感觉到酸吗？”好一会才从痛苦中走出来的张嚣，忍不住问了一句。
方元元笑了笑，摇了摇头，酸比苦要好受多了！
张嚣从桔子袋子里挑出水果店买的精品桔，剥开皮，一分为二，一半递给方元元。
“吃点甜的，压压嘴里的酸味。”
方元元接过他手里的桔子，一瓣一瓣放进嘴里，果然，比刚刚的甜多了！
他眼神扫过张嚣手里的另一半桔子一点一点变少，心里满满都是暖意。
张嚣没有直接给他一个桔子，而是一个桔子一人一半。
比起一个人孤独地吃一个桔子，他更喜欢这种互相分享吃完一个的感觉。
也许，只是因为他的精神世界太过贫瘠！
方元元的眼眶有些湿润，抬手将最后一瓣桔子放进嘴里。
张嚣见方元元将桔子都吃完，又拿出一个大苹果，走进厨房洗了洗，随后一切为二。
“给！”他拿着苹果，又递了一半过去。
他有心让方元元一个人吃一个，但又怕他不想吃，这才每次都一人一半。
有人陪着吃，他想方元元也许会吃一点。
果不其然，桔子方元元吃了，一半苹果他也接了过去。
不错，以后就这么干，每次都一人一半！
张嚣自认为找到了对付方元元的办法，心里很是得意。
下午，张嚣又被监工督促着做完了语文跟生物作业。
某位监工还将他的作业上传到了学生群，震惊到了不少人。
-- 尤志杰：嚣哥，放假第一天，你居然就传作业了？这还是你吗？我没有走错世界吧！
-- 张嚣：怕了吧！我认真起来，我自已都怕！
-- 尤志杰：嚣哥，你～吃错药了！
-- 张嚣：滚！
-- 尤志杰：该不会你爸妈回来了吧！所以你想跟他们秀一秀？
张嚣脸色一滞，秀一秀？
他的行为果然有那么一点秀一秀的意味？
他其实也是这么觉得。
小家伙这么优秀，他怎么能太菜！
他朝旁边认真学习的方元元看了一眼，再一次觉得，方元元浑身上下透露出的贵气，足以让他这个莽汉自愧不如。
四点多，张嚣想着去楼下“黑马生鲜”超市买个电饭锅，再买点大米蔬菜。
他想带方元元一起去，但又怕他受不了超市的嘈杂。
“元元，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超市？”张嚣看向方元元，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方元元放在桌上的手陡然间握紧，张嚣有些心疼。
“算了，你不想去就不去，我自已一个人去，一会儿就回来！”
张嚣说完，拍了拍方元元的肩膀，站了起来，准备朝外走去。
方元元突然拽住他的衣摆，抬头看向他。
张嚣一愣，低头，看见方元元的眼神，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脑袋：“想一起去！”
方元元点了点头。
“行，哥带你去超市！”张嚣笑了笑，随后从一旁的书包内侧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放进口袋。
两人走出单元楼门时，不远处树荫下的方深眼睛都看直了。
以前那个冷漠浑身是刺的方元元，居然会有如此温和的时刻。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他都会以为，这是个正常的少年。
方深很激动，他站起身，悄悄跟着两人身后。
走到“黑马生鲜”门口，张嚣站定，从口袋里掏出他从书包里拿的物件，是一副降噪迷你耳麦。
他撕开包装，塞进了方元元的耳朵里。
刚刚还嘈杂到让方元元心烦意躁的声音，陡然间消散了很多，如同隔着一个世界。
他伸手朝耳朵里摸了摸，脸上的表情震惊到张嚣都想笑的地步。
“走吧！”张嚣拽着方元元的胳膊，将愣神的小家伙带进了超市。
方元元两眼落在张嚣拽他的手上，眼泪有点止不住。
有人知道他害怕噪声，害怕类似爆炸的声音，却故意制造那样的声音去吓唬他。
有人却细心地为他准备降噪耳麦，为他遮挡外界的嘈杂。
关爱是愈合精神伤口最好的良药！
此时的方元元，确确实实感觉到，自已心上的伤在慢慢止血。
搬进共青村已经一年多了，这是方元元第一次逛超市。
以往，都是直接拿到需要的东西后便径直离开。
每次都是那么痛苦，感觉脑袋里像着了火一样，别人看不见，自已又扑不灭，明明脑袋里惊涛骇浪，面上却还要装作一片平静。
这次，有张嚣领着，有降噪耳麦保护着，他感觉自已像一个躲在透明保护罩里的小宠物一般。
无人能伤害，自已还能隔着保护罩，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
他看到了笑得很开心的小朋友围着冰箱挑选雪糕；
他看到卖菜阿姨热情地跟人聊天；他看到慢条斯理挑选物品的顾客；
他看到了琳琅满目的商品；
他看到了各种色彩……
这些司空见惯的人跟物，他之前从没有这么淡然地看过，也从没觉得像今天这样有声有色……
他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周围环境；他也很久没有去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
世界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他的心境变了而已！
方元元紧紧跟着张嚣，看他将一袋大米放进推车，看他挑选新鲜的蔬菜，看他从架子上拿下一瓶橄榄菜，最后带着他来到了水产区。
“鱼哥！”张嚣老远就看到正在忙活的鱼哥。
“哟，来了！”鱼哥听到张嚣的声音，转头看了看，眉眼瞬间绽开，看到张嚣身后的方元元，愣了一下，“这谁呀，这么好看！”
张嚣很得意地回道：“我弟！”
鱼哥的目光里满是疑惑，一会看看张嚣，一会看看方元元。
“你家基因突变得也太离谱了？”
张嚣忍不住笑了一下。
鱼哥将杀好的鱼装进干净的塑料袋，递给买鱼大叔，随后走到两人面前，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张嚣，你是在拐卖人口吗？”
张嚣看了看身边的方元元，见他嘴角微微翘着，眼睛里星光闪闪，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鱼哥，我咋就成拐卖人口的了？”张嚣一边朝着鱼缸看去，一边笑着问道。
“一个又高又黑，咧嘴一笑，痞气十足，一个白白净净，温文尔雅，不笑也是贵气十足，你跟我说他是你弟？你觉得我是傻了，还是瞎了！”
“靠！我不帅吗？就只有黑高痞？”
张嚣满脸的不可置信，他一向以为自已帅得惨绝人寰，没想到遇到一个鱼哥，就被打击得支离破碎。
方元元发出低低的笑声。
鱼哥瞥了眼不太服气的张嚣，指了指方元元：“我是拿你跟这位弟弟比，你有意见？”
张嚣瞅了眼眼眶含笑的方元元，闭上了嘴。
跟方元元比，他的确又黑又高还痞气十足，跟个保镖一样，但他心里却是感觉到高兴的。
鱼哥见嚣张的张嚣吃瘪，忍不住笑了出来。
“哎，说实话，这位到底是谁？”鱼哥推了推张嚣的胳膊问道。
“元元，他叫方元元，”张嚣回道，随后又补充了句，“以后都归我罩！”
鱼哥一愣：“哟，小样，做大哥了！”
张嚣朝他瞪了一眼，又来了句经典话术：“我不做大哥好多年了！”
鱼哥“哈哈哈”笑个不停，他看出方元元似乎不会说话，想问问，但觉得当人家的面问，不太礼貌。
他走到方元元面前，拍了拍方元元的肩膀。
“元元，我叫肖平，大伙都叫我鱼哥！”
方元元没法开口，他朝鱼哥点了点头，嘴角弯了弯。
“今天想吃什么？”鱼哥笑了笑，转头看向张嚣。
“我看看，”张嚣到处瞅了瞅，随口问了句，“今天没有野生鲫鱼？”
鱼哥的脸色一滞，想到上次跟张嚣因为野生不野生纠结半天的事，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来。
张嚣都服了，这个野生不野生成了他跟鱼哥今生都过不去的坎了！
“元元，你不知道，张嚣这家伙上次都把我给气死了，我都说了，我卖的鲫鱼是野生的，没骗他，他非不相信，我说几遍了他都不信。”
鱼哥瞅准时机，跟方元元告状。
张嚣很是冤枉。
“我从头到尾都没说不是野生的呀！鱼哥，你不能在元元面前冤枉我！”
“对，你是说你相信是野生的，但是，你的表情，你的语气，无一不是告诉我，你不信！”
“咯咯咯，我真是无语了！”
方元元也跟着笑了起来，他能想象那个画面有多搞笑！
不远处缀着的方深感觉自已像在做梦一样。
他看着笑着的方元元，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
元元居然笑了！这怎么可能？
可事实就在他眼前，他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