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俞欣心的回答,裴之鹤的心头先是一胀又是一轻。

胀是因为他感到有些怅然若失。

他还以为,既然那晚悬崖边的幸运女神不是俞欣心,就应该是俞宁瑶。如果真的是俞宁瑶,那他们的这段爱情,该多唯美浪漫,像历久弥新的传说。

轻是因为,他忽地也释然了。所谓幸运女神,不过是他自已的一个幻想。就算这个人不是俞宁瑶,他也不会再否认回避自已的心意。

他后悔了,也醒悟了。

他现在只想将俞宁瑶找回来。

不择手段。

裴之鹤起身抬脚就要往外走,俞欣心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之鹤哥哥,你要去哪儿?”

裴之鹤厌烦地扫了她一眼,“松手。”

俞欣心反而抓得更紧,“我不松,我不要你离开我。”

裴之鹤径直往门外走。

俞欣心赤脚追着他,“那一天晚上出现的那个人,就真的那么重要吗?就算我不是她,难道我们之间的情谊就全都是假的了?”

裴之鹤已经走到门前,冷冰冰地说:“让开。”

“不让,我不让!”俞欣心硬抓着门把手,“裴之鹤你太无情了。我们都好一年,这一年我对你不好吗?你对我不也天天喜欢挂在嘴边?难道你现在又要说,这一年里你对我的好,全都是因为你认错了?”

“对。”裴之鹤有些疲惫地说:“我认错了。”

俞欣心不可思议地望着裴之鹤。

裴之鹤说:“如果我没有认错,我根本就不会跟你在一起。俞欣心,你让开。”

“我不!”俞欣心大哭了起来,“裴之鹤你就是在找借口!你变心了,你喜欢上别人了,但你不想承认!你想当好人,想当情圣,所以说你一开始跟我好事因为认错了!”

裴之鹤不想跟俞欣心继续胡搅蛮缠下去,说:“俞欣心,你拿面镜子照照吧,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难看。”

俞欣心最受不了别人说她难看,她瞬间守不住门把手,被裴之鹤推开。

她冲进卫生间,对着镜子。镜子里的人不健康的苍白的脸上,两只哭肿了的眼睛通红。

她两手捂住脸,“真不好看,真不好看……”

自卑和悲伤不断发酵,最后化作了浓浓的嫉妒,她将洗手台上的东西噼里啪啦地全推倒在地上,“我不好过,那就谁也别想好过!”

宴会接近尾声,宾客陆续散去,裴之鹤如孤魂野鬼似的飘回了内廷。

玄关口,裴娟正从管家手中取外衣,突然见她儿子从外头进来,狐疑地朝外看了一眼,说:“外面也没见下雨啊,你怎么跟个落汤鸡似的。”

裴之鹤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一言不发。

裴娟说:“你刚刚去哪儿了?来一趟都不跟你小叔和小婶打声招呼。”

裴之鹤眉心跳了跳,说:“他们现在在哪儿?”

裴娟说:“都回去了,你见不到了,下次再见吧。”

裴之鹤点了点头。

*

黑色迈巴赫内,俞宁瑶和裴应枭并排坐在后车座。

裴应枭今晚喝了太多酒,有些醉,上车后便合着眼睛闭目养神。

俞宁瑶悄悄瞥了一眼他的侧脸,阴影里他的五官轮廓更显立体。

车子下了高架桥,经过红绿灯十字路口。

窗外光影变化,投在他面上的光由暗转明。

照亮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他浓密入鬓的眉梢微微蹙着,眉心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懒倦之意。

浓重的烟酒味从他身上蒸了出来,盈满整节车厢。

裴应枭今晚喝了很多,一旦坐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往往万事不能由已。

今晚到场宾客几十人,几乎每人都来向他敬酒。这是酒桌文化也是社交礼仪,他每一杯都地喝,不然就是落人口舌。要说他堂堂裴家太子爷,眼高于顶,看不起他们这些下面的人。

俞宁瑶心中涌出细细密密的心疼。

但又不知道自已能为了裴应枭做什么。

晚风将她的脸庞吹热又吹凉。

她不停锁屏又解屏,看工作消息转移注意力。

自从她回复了那位匿名买家后,那边就再也没有回应。

看来还是不愿意?

既然不愿意,怎么还问她那种问题?

俞宁瑶又等了一会儿,仍不想放弃,便又继续敲字:【关于鲸,其实还有很多更有名的藏品,比如“观鲸”、“鲸尾”。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帮您采购这两幅。用两幅珍品换,您看如何?】

消息还没发送出去,红豆的消息便进来了。

红豆:【瑶瑶姐!刚刚接到艺术馆电话,另一位放弃了,我们竞标成功!】

俞宁瑶:【对方放弃了?】

俞宁瑶有些意外,那位匿名买家分明态度很坚持。

红豆:【没错!一定是瑶瑶姐把他劝动了!】

俞宁瑶又跟红豆说了打定金和尾款的注意事项,谈得差不多,车也驶入了地下车库。

司机说:“俞小姐,裴总今晚喝的有点多,我帮您扶他进去吧。”

俞宁瑶看向裴应枭。裴应枭还睡着,呼吸有些重。

她说:“不用了,这么晚了,您先回去吧,我扶他进去吧。”

司机说:“那好,谢谢俞小姐了。”

俞宁瑶说:“没事,今天太晚了,你也不好开车。”

俞宁瑶打开车门,扶着裴应枭下了车。

当她将裴应枭的胳膊搭在自已肩膀上时,她才意识到裴应枭有多重。

她有些勉强地跌跌撞撞将裴应枭扶进客厅,让他坐在沙发里。

都说酒后见人品。

裴应枭酒品还算不错,醉了之后安安静静的,只是一直睡着。

刚刚扶他的时候,俞宁瑶感觉他的身体好烫,有些不放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男人的体温似乎总是比女人的体温要高,俞宁瑶便将瓷白的手贴上去。个

轻轻摸了摸,有些烫手。

“是不是生病了?”裴应枭平时挺照顾她,上次她生病,裴应枭就对她不错。她也该投桃报李,不能就这么将生病的裴应枭给抛下了。

她在客厅里找了好一会儿,终于从茶几里找出一只药箱。

“温度计……”打开药箱,果然找到了温度计。

不过,水银温度计,电子温度计,各种款式,应有尽有!

俞宁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好哇!明明有这么多温度计,为什么上次偏要给她拿舌下温度计?

这不是,这不是欺负人么!

俞宁瑶回头看向卧坐在沙发上的裴应枭。

裴应枭还合着眼,手侧台灯的光,将他的眼皮照得很薄,几乎能看到淡淡的青色血管。

沉睡着的裴应枭有点睡美人的味道,一身冷冽冰冷的锋芒全被收敛起来,乍一看似乎人畜无害。

俞宁瑶不禁有些摩拳擦掌。

裴应枭那天怎么欺负她的,她也要怎么欺负回来。

可惜她忘了,猛兽狩猎之前,也会悄然藏起自已的獠牙和尖爪,安静地守在自已亲手布下的天罗地网之后,耐心、沉静、不动声色地等待着小猎物自投罗网。

俞宁瑶拿上舌下温度计,左腿膝盖撑在裴应枭腿旁,俯身悠悠说:“乖哦。

“听话哦,

“嘴巴张开……”

下一秒,视线天旋地转。

她和裴应枭的位置急剧调换,变成她在下,他在上。

他睁开了眼睛,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深邃狭长的眼眸黑如点漆,沉如古井。

俞宁瑶慌乱无措,手中的温度计早就抓不住,不知滚落去了哪里。

她昂脸看他,他散发出来的侵略感过于强烈,让她涌出了一股恐惧。

他在用眼神摩挲她的嘴角。

撬开她的唇。

他的呼吸很重,热腾腾地簌簌扑在她的面颊上。

她被压制着,不知所措,就连呼吸都不会呼吸。

她眼前的灯光突然灭了。

黑暗里,裴应枭的唇压了下来。

在克制和放纵的挣扎里,浓烈的男性气息和烟酒气扑面而来,彻底侵袭了她的全部神志。

裴应枭的确应她的要求张嘴了。

不过,却是在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