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摆
没有多余的介绍与解释，青衣们已经在湖畔一字排开，手中执剑蓄势待发。
一声令下，新生齐比剑指，场面十分壮观。
三位导师此时已经站在剑上，占据着高空的最佳视野，从半空俯视他们。
剑诀一出，真正能领头出发的，也只有寥寥几人。
黑牛哥问：“底子好，是哪家的宗门子弟？”
温柔姐姐手执素伞，低头依次指道：“飞剑宗的少宗主，青云宗的大小姐，何虚宗的小少爷。”
这三个新生化作湖面上的青点，徐徐向湖中心行。
“飞剑宗名不虚传，御剑了得。”黑牛哥点头称赞。
“这小子叫公孙袁，长得壮实，天资也不错，入学之前就破了七阶。”面善哥也点头，手摸着下巴，盯着最前面的那个青点，“今年新生质量不错！我去年挑的那几个，成天到晚游手好闲，你要他做什么都会，唯独不会练剑！”
“谁让你挑那些油嘴滑舌的？”温柔姐姐伸出葱指，点了点夹在中间的那个青点，“我就喜欢女孩子，可爱又听话，练什么都不偷懒。”
又几个新生出发了，前进的速度相对较慢，被前面那三个甩开了一大截。
三个老师又仔细辨认了一番，面善哥突然道：“你们知道杨乾吗？张天师说了，有个新来的是杨止师叔的儿子。”
“杨止师叔？”说这个，温柔姐姐来了兴趣，“我都不知道他有儿子。”
“我也不知道。”黑牛哥摇头。
两人看向面善哥，温柔姐姐嘻嘻笑道：“你有这八卦也不告诉我？他和谁生的儿子？莫不是……”
面善哥“哎”了一声，制止了一个人名的出现：“这可难说，他下山之后的事情，谁又说得清呢？”
他们也都笑笑，不再细谈杨止，专心看向后出发的几个青点。
“所以，到底哪一个是杨乾？”
温柔姐姐左看右看，湖面上的新生越来越多。
面善哥盯了半天，反倒挠起后脑勺。
“都不是啊！多久了都！这小子不会还没出发吧？”
没错。
杨乾还没出发。
他原本是站在湖畔的一排人之一，到现在这一排人变成了岸边的几个小点，遥遥相望着彼此。
又有一个同学踏上剑摇摇晃晃地飞走了，杨乾瞥了一眼岸边的几个，都更是焦急了，仿佛和自己的剑根本不熟，苦手得要紧。
杨乾由站改坐，由坐改躺，幻想着下山回家之后老妈煲的鸡汤，香喷喷，美滋滋。
妈妈才不会在意他有没有学上，她只在意他有没有吃饱穿暖，有没有开心快乐。
一直以来杨乾都被赋予了极大的尊重和自由，现在，他觉得不读这个鸟大学也是一种自由。
刚躺一会儿，杨乾又猛地坐起来。
他对着手里的桃木剑说：“剑哥，山下全是妖，我自己回去送死就算了，不能连累家人啊。你再不帮我，我就回宿舍想明天舞剑的内容了。”
最后再试一次。
尽管杨乾仍旧不抱什么期望，但他还是站起身来，手一掐剑诀，低声念道——
“剑来！”
这是他小学在老师口中的垃圾书里看见的口诀，书中的主人公总是在大敌当前的时候大声一句“剑来”，百般险阻便迎刃而解。
这对小学时期的中二杨乾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如今他一句剑来，手指一动，剑——竟然也动了。
在这之前他曾尝试过成百上千次，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指尖有股热流袭来，杨乾将手一挥，这柄桃木剑就像一辆闪亮的法拉利，侧飘急刹停在他脚边。
杨乾一个踏步，踩着剑离了地。
原来这剑诀有触发条件，要配合中二台词才行。
杨乾扶着额头，不知道该感动还是羞耻。
第一次自己御剑，还没升多高，杨乾就感觉身形有些晃悠悠了，估计待会儿要是开得快点，他就会被甩出去。
杨乾催动着指间的剑意，默默将身子向前压低了些，调整好自己的重心。
升高了两米，杨乾终于开始向湖中心龟速前进。
都已经是龟速了，杨乾还是会被湖面上的风给吹得半死不活，每一阵过来，他要么是剑抖了，要么是手哆嗦。
前面的人都已经飞没影了，只剩自己一个人在湖上招摇，杨乾只感觉……自己像一只在湖上划木筏的猴子供众人围观，渺沧海之一粟。
他抬眼仰视高空中的几个老师，无奈距离太远，也看不见他们脸上的表情。
又一阵风起，剑一个激灵，杨乾立马化作一只炸毛的猫，脚掌紧紧扒在剑身上，生怕自己掉到水里。
我靠……开这玩意儿跟在湖面上走钢丝有什么区别啊？
不拼命，小小测试，不拼命。拼命我吃亏。
杨乾身形更低了，剑的速度也更慢了，成功从龟速降到了蜗速。
“咦？这人在做什么？”面善哥眼睛一眯，“他是静止在水面上了么？”
杨乾这一通操作，让天上的三个老师不得不注意到他。
“眨眼补帧！”温柔姐姐掩着半面，笑眼弯弯。
黑牛哥捏着下巴，沉声道：“长得倒面熟，有些像……杨止师叔。”
此话一出，另外两位立刻呆若木鸡。
过了一会儿，又动作雷同地擦了擦眼睛，奋力巴望着那个慢吞吞的青点。
两人：“我去……不是吧……还真是啊……”
此时杨乾心里发毛，并不知道天上有几只眼睛在盯着自己，不敢懈怠半分，只管尽力稳在剑上。
也不知道飞了多久，他一抬头，湖中岛已经拨开水雾，伫立在面前。
还没等他细看，一个人影迎面而来，由远及近，满面谑笑地晲视着杨乾。
杨乾一见他，只觉得反胃。
公孙袁手里拿着长生花，大笑道：“怎么了杨乾？你嘴角是天生就向下的吗？我记得你刚刚在岸上很狂啊？”
看见公孙袁得意的脸，比自己被丢下山去还令杨乾难受。
杨乾：“老铁，我只是先让你先走个几百米，别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呵哈哈哈哈哈，”可让公孙袁逮着机会了，“你接着狂啊？还嘴硬呢，就这点实力，这辈子还没御过剑吧？就你也配和我比？”
杨乾不说话。
公孙袁游刃有余地绕在他身边飞了两圈，继续嘲笑：“你怎么不笑了杨乾？不好笑吗？”
他伸出手，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杨乾的肩膀：“你趁早下山吧，这儿又不是收废品的，你这种废物可待不下去啊。你连剑都不熟，有什么资格和别人说你是剑修？”
见杨乾还是闭着嘴巴，没有半分要理自己的意思，公孙袁鼻孔一出气，傲慢道：
“啧，还剑神之子，我都替你爸嫌丢人。”
啪。
杨乾抓住他的手，脸上俨然一片阴翳。
阴翳中闪烁的眼神光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剥了，公孙袁被瞪得脊背一凉，一时间哑口无言。
“你呢？你算什么？靠爹妈赏饭吃的狗，只会趋炎附势，出了狗窝就学不会尊重人了。”
话间捎着冷笑，杨乾觑着眼，猛地加大手劲。
公孙袁这时想抽开手也已经迟了，这股劲措不及防地将他手臂反向一拧，反驳的话就被一声痛呼取而代之，从他的嗓子里爆发出来。
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让老师也始料未及，眼看公孙袁即将要顺势落下剑去，黑牛哥怒然开口：
“新生之间切勿相互挑衅，违者，罚！”
这一嗓子如一记镇定剂打在了杨乾身上，公孙袁只觉得痛感瞬间减弱了不少，那股要逼他落水的劲突然反拉着他，帮他稳回了身形。
杨乾皮笑肉不笑的脸在他面前骤然放大。
“好同学，骂人别带爹妈，下次可记住了。”
这句话丢给公孙袁，杨乾把手一甩，头也不回地飘走了。
公孙袁揉着手腕，对着他的背影狠啐一口：“*的，疯狗。”
几个折返的青衣与杨乾擦身而过，公孙袁自讨没趣，赶紧御剑继续行于湖上。
飞近岛前，杨乾才松了口气。
为了让离开的背影更加潇洒飘逸，他疯狂默念飞快点飞快点，猛加油门，也不顾自己到底能不能站稳了，装完逼后不能弱了气势！
这公孙袁，真是欠打的。杨乾一想到他那副小人嘴脸，就觉拳头梆硬。
不过刚刚热血上头，确实飞得更好了，这剑也不抖，腿也直了。
莫非这是传说中的狂扁死对头获取主角装杯能量么？
他一步落了地，那种飘飘忽忽的感觉还没消散，脚踏实地反而不真实。
他抬眼望了望这个岛，看样子不是很大，青树翠蔓，野草蛮石，一条葳蕤的小道映入眼帘。
应该是从这进了。
……
……
一路深入，不多时，一片花丛展现在杨乾眼前。
细杆长叶，艳红叠瓣，花团在一颗枯树上摇曳生姿，隐隐有珠光。
杨乾不敢多看，直觉告诉他附近也许有什么守护花丛的妖怪。
——从游戏和小说里获取的直觉。
事实上无事发生，纯粹是他自己想多了。
杨乾放心踏上剑，顺着树升高，伸出手折下一朵。
一阵怪异的咀嚼声传来。
杨乾心头一紧，果真，自己行事绝不可能这么顺利。
这一念头刚浮现在他脑海，心中警铃大作的杨乾立即四处张望起来，试图寻找声音来源。
天上，地下，树丛间，没有任何变化。
他正疑惑，这咀嚼声又响起了，十分之微弱，若不是周围寂静，很难发现。
杨乾扯着耳朵听，半晌，木木地低下头去。
脚下的龙纹桃木剑不知何时散发起金光，配合着这细微的咀嚼声忽明忽暗。
在剑旁的长生花，不知何时少了大半。
杨乾瞳孔地震。
“……啊？”
……
……
静如明镜的长生湖上，一个青点甩开身后的一群，逐渐接近岸边。
黑牛哥点评道：“这个公孙袁确实不错，耐力足，往返湖中岛是个体力活。”
“老陆，你可别跟我抢这个，我可喜欢他了！”面善哥哈哈一笑。
黑牛哥“哼”了一声：“各凭本事，谁不稀罕这种天赋高的？待会儿等他上岸，我们下去，让他来选。”
面善哥乐呵点头，又看了一会儿，莫名叹气道：“来之前我本来很期待杨乾的，师叔的儿子。”
他摇着头：“看来不及公孙袁。”
“等会儿，你俩先别说话！”温柔姐姐柳眉一皱，突然道。
见她如此聚精会神地注视，另外两人也不禁好奇，继续低头观望。
底下，一声破风巨响！
紧接着众人哗然一片。
这两声之后，只见一个点，不，应该说是一条金色的线，从岛上向岸边发射——！
屏息之间，这条线划开了一路长长的水波，好似一杆矛，贯串了湖面上的大团人群，直逼湖畔！
转瞬中的变故简直骇人。
如此迅猛，究竟是谁大露锋芒？
三人再也站不住，赶忙御剑下飞，极力想看清那人是谁。
水纹越来越长，在这柄剑上，盘腿坐着一个神情自若的青衣。
风浪豁然扑面，他额前的发丝疯狂飞舞，露出那张清秀硬朗的脸。
………………
“杨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