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严艋已经警告并惩罚过了,云娘子便没对谢行云说什么,只是关了谢行云禁闭,不只解药,连饭菜都不送。
谢行云便躺在房间里,打坐修炼恢复灵力,然后听师父解释今日的事情。
原来的说法是严艋的爷爷找合欢宗帮忙,偷偷抓严艋回去。
但事实上,是合欢宗追踪云娘子,然后发现了严艋,才联系的御兽宗长老。
云娘子,也就是母螳螂,原是合欢宗弟子,算辈分,还是云锦衣的堂姑。
外界对合欢宗弟子的印象,都是有心计有手段,玩弄情人于股掌之间。
但事实上,那些名声在外的合欢宗弟子,都是受过情爱之苦后历练出来的。
自然不乏有被骗身骗心以至于一蹶不振的痴情种。
就跟各门各派也有半途而废的天才一样。
云娘子便是其中之一。
而背叛她的,正是严艋的父亲。
严父在云娘子怀孕三月的时候,抛弃虚弱需要照顾的云娘子与严母一起。
云娘子由此心生魔障,生产恢复后重新找上严父,将其与严母虐杀,严长老赶到时只救下严艋。
此事是中部云家与南部严家之间的丑闻,不管是云家人成为邪修,还是严家少主金丹被筑基虐杀的消息,都被压下来。
所以少有人知道,母螳螂就是云家人。
然而,云娘子复仇以后,心中执念未被化解,反而愈发暴戾,带走合欢宗情伤未愈的弟子,发展成邪修组织,专门狩猎负心人。
而云娘子带领合欢宗弟子成立邪修组织的事情被云家遮掩下来。
这些年,云家和严家都在暗中抓捕云娘子,但双方立场不同,严家想把云娘子游街示众,云家怕严家发现云娘子背后的邪修组织的,严家以为云家想包庇云娘子……双方互相使绊子的功夫比抓捕云娘子的功夫还多,以至于云娘子屡屡钻空子逃脱。
直到这次,云娘子将严艋定为目标。
严家怕严艋出事,云家怕事情闹大暴露。
双方才各退一步,达成合作。
严家保证云娘子全权交给云家处理,云家不透露严艋做的事情,保证严艋的安全,以及,找出严父的另一个孩子。
大概怕谢行云一个人待着无聊,惊鸿真人细细跟谢行云讲了讲其中隐含的利益交换。
看上去,好像云家吃亏,什么都是合欢宗这边负责处理。但实际上,严家根本不知道邪修组织的事情。云家也不敢让严家知道。
“那师父你怎么知道的?”
谢行云疑惑。
“她一说邪修组织为师就猜出来了。毕竟这地也是我们灵音宫的地盘。只是先前没想到这组织跟合欢宗有关。”
“……”
谢行云觉得不止如此。
云家不想让严家知道此事,就愿意把此事透露给惊鸿真人?灵音宫和合欢宗可是老对家了。
会有比这件事更需要隐瞒的事情吗?
“叩叩!”
轻轻的敲门声在安静的深夜显得格外响亮,惊鸿真人停止闲聊,谢行云深吸一口气,警惕地看向门口。
“先生,是我。”
他走过去将门打开,就见绿意站在门口,左手提着灯笼,右手提着食盒。
“你怎么……”
“奴婢担心先生饿着,所以从厨房拿了点食物。”
她抬脚跨过门槛入内,将灯笼挂起,转身单手将门关上,再把食盒打开,将饭菜摆在桌上。
一大碗米饭,一荤一素一汤。
谢行云被她这一出弄得满腹疑问,但肚子却先一步开口,“咕噜”一声。
一场大战下来,受伤流血又没什么补充,到底是饿狠了。
绿意眼中隐隐闪过一丝笑意。
谢行云有些尴尬,抗不住温热食物的诱惑,道一声“谢谢”,还是先吃饱了再谈。
绿意就坐在一旁看着,脸上还是一样没什么表情,但他隐隐觉得她有些变化,又说不上来。
之前绿意被他支开去找云娘子,跟在云娘子身后,所以没有跟着姑娘们一起被迷烟迷晕。
那么,绿意该是旁观了他跟严艋的战斗……
是试探吗?
“你帮我,是希望我能带你一起逃离这里么?”
聪明人或许该不动声色地借助丫鬟的讨好,但谢行云维持自己修仙菜鸟的形象,直接就问。
“奴婢并未有此想法。”
她脸上表露出的情绪很少,让人难以判断她是否可信,
“奴婢只是佩服先生,喜欢先生的歌。不知歌名是?”
“想你的三百六十五天。”
所以,她也是被这首歌给打动,想家了吗?
“为何是三百六十五天?”
现在还是老黄历,自然没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说法。
“不知道,这首歌不是我创作的。你是听这首歌想家了吗?”
“嗯。”
灯笼柔和的白光照在她清秀瓷白的面容,她长长叹了口气,眼眸微垂,流露出几分感伤,
“回不去了。”
声音中满是惆怅。
谢行云看着她的眉眼,不知为何,感到几分熟悉,还来不及分辨,她又抬头看来,真诚道:
“这首歌真的很好。”
“……嗯。”
所以,她今晚只是单纯来发表听后感的?
用餐过后,看着绿意收好餐碗安静离开,谢行云心中疑惑不解。
两人其实相处不久,没什么情分,而且绿意看起来是个很现实的人。
因为一首歌,就敢冒着被主家惩罚的危险过来送夜宵,多少有些奇怪。
可要是另有目的,此行她能获得什么呢?
“有人喜欢你的歌,很奇怪吗?”惊鸿真人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自信点,别说她喜欢了,你要是修为再高一点,母螳螂都要被你影响了。”
“真的?”
“为师也喜欢这首歌。合欢宗那两个也是。”
“不过为什么是三百六十五天呢?”
“……不清楚。”
谢行云假装打了个哈欠,不想探讨为什么是三百六十五天这个“难解”的问题。
偏偏惊鸿聊起音乐比聊起八卦还兴奋,现在装凡人不能直接唱歌,就在谢行云脑海中唱起来了。
“在~想你的三百六十五天~”
“为师唱的对吗?虽然不理解,但为师喜欢这一句。为师再试试,你听听为师理解的对不对。”
谢行云:……
一夜无眠,全听师父在脑海里唱歌了。
金丹真人的记忆力好得很,旋律歌词,包括每一次换气,都完全复制到位。
唱的那叫一个乐此不疲,思念没听出来,对歌曲的喜欢倒是听出来了,还成功让谢行云挂上两个黑眼圈。
得亏他还在关禁闭,不然被人瞧见,说不得要被怀疑偷摸在屋内熬夜挖地道了。
困倦的他大白天躺在被窝里补觉,没躺多久,就被身上的痛意给惊醒。
像是在身上各处骨头扎钉子,一下又一下将钉子用力锤打,痛得他直冒冷汗,手脚发软抽搐,生理性的泪水盈满眼眶。
痛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砰!”
他一不注意,将脚边的木椅给踢翻。
师父说过,这毒药每十二个时辰发作一次,一次发作半个时辰。
他还以为简单,只要熬过一小时就好,可没想到会是如此剧痛。
艹!
“先生!”
屋内的动静惊动了外面守候的绿意,她推开门,看到屋内情景,连忙跑过来,四处张望一下,倒是反应迅速,直接把谢行云扶到床上,然后棉被把他包住,以免他挣扎间伤到自己。
“痛……”
少年面色惨白,牙齿打着颤,明亮的双眸紧闭,眉头皱出一个“川”字,头发被冷汗打湿粘成一团,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绿意坐在窗边,心中不忍,“先生再忍忍,很快就过去的。”
他思绪已被疼痛占领,根本听不清她说什么,只想要挣脱束缚。
意识涣散间,似乎有碧绿色的光芒从眼前闪过,只感觉有什么温润而柔软的东西拂过眉心,像是泡在温暖的泉水中,身上的痛意也减轻许多,反倒是有了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