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女人专心眼前，似是根本没看到林雨歇一般，在纸上写写画画，有时又一阵涂改，最终停下细细检查，让林雨歇恍然以为时间停滞，毕竟眼前女人连头发丝都一动不动。
林雨歇不安的往前迈了一步，却发现此时距离女子近了一步。
女子抬头，将刚才写写画画的竹叶纸递出，林雨歇连忙上前几步取过来，发现是一页命书，上面三个大字是姓名：秦屏幽。
下面四个小子，是判词：十世妖女。
林雨歇心里一惊，赶紧细细看起来。
“你认为，李依依这一世错在哪？”女子开口。
林雨歇道：“不堪的母亲为其一，我……为其二。”
女子微微一笑，似是非常认同林雨歇的话，负手道：“那我让她这一世，生于没落氏族，既免去了豪门望族的皇权忌惮，又能一生顺遂富足，如何？”
这命书只有个开头，如此来看并无不妥。
“再就是你，这一世，你还要干扰吗？”
女子的瞳孔似是比一般人都要黑些，被她盯上一眼仿佛便跌入由她操控的梦境一般。
“我……”林雨歇一时答不上来。
“别担心，在我看来，只要不是肆意破坏嗜血杀戮，我认为神的干扰也是凡人命运的一环。”
林雨歇尴尬的赔着笑，这话说的未免太过自信，仿佛天府地府由她掌控一般。
“请问您是？”林雨歇问道。
“在下重明。”
“重明？天帝重明？”林雨歇瞳孔抖了抖。
“不像？”重明略略歪头，一脸认真的看着林雨歇。
林雨歇慌忙摇头，道：“很像，只是……跟想象不同。”
他一直以为重明是个长须鹤发的，有些迂腐的老人家，毕竟她搞得很多天府地府规定实在繁缛，比如所有神使务必随身携带工卡等等。
重明不再说话，似是在等林雨歇针对上个问题的答复。
“所以瑶瑶那一世……她小小年纪也是妖女吗？”
这个问题一直横亘在林雨歇胸中，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已软糯可爱的女儿被恶意称之为妖女，更何况女儿死状可怖，显然在生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因为你，”重明挥手，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极大的屏幕，正在以西洋画展现当时的情景，“因为你为妻女报仇屠杀上千人，而你妻子之死也与女儿有关，所以归根究底，你的杀孽，皆由她。”
林雨歇眉头一皱，良久，再问道：“可这并不是她主动的……”
“难道李依依也是自甘堕落吗？”重明反问道，“从古至今，所谓妖女，有几个是主动呢？烽火戏诸侯的褒姒是主动的吗？红颜祸水的妹喜是主动的吗？但世间诸多杀孽又能同她们脱去干系吗？”
林雨歇哑然。
“判词，不是命运。如果用游戏来解释的话，人的命运，命书，是游戏已经设定好的代码，是无可撼动的必然存在。而判词，是概率，是你可以有百分之多少的暴击，有百分之多少的破甲等等，判词不是必然，你明白我意思吗？”
重明生的颇为古典，加上林雨歇没见过哪个古人可以大谈游戏，那极大的反差和违和感让林雨歇脑子一时卡壳，忽然看到重明询问的目光，这才打起精神点了点头。
像林雨歇这样的古人，重明见多了，只摇摇头道：“你们这些人，还是要多学习现代以及后现代到末世的知识，格局要大。”
林雨歇点头如捣蒜。
“所以？”重明很明显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
林雨歇似是想起什么般，又问道：“为何您对她如此上心？”他熟悉天府地府的一切规章流程，写命书远远不是一个天帝该做的事。
重明挑眉，似是有些不满的深深挖了林雨歇一眼，林雨歇赶紧垂下头去，暗骂自已愚蠢，自已身处此处，还不明白吗？只怕这对照实验就是天帝本人制作的。
“哎？”林雨歇借此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为什么上次瑶瑶死的时候，时间线没有崩塌……而这次……”
重明盯着林雨歇沉默了一会，随后暗暗叹了口气，道：“瑶瑶那时，是完整的时间线……”
“所以后来的时间线都是围绕她的？”林雨歇眉头一皱，“所以她死了时间线便会崩塌？”
重明点点头。
“为什么后来要单独给她创建时间线？我不明白，既不明白为何瑶瑶如此重要，更不明白为何转变观察方式……”林雨歇想要一个答案，他心里的答案是“难道这一切都与谢文裕有关吗？”
重明没有正面回答，只再次问道：“这次你还要插手她的命运吗？”
林雨歇捏紧了拳头，瑶瑶那一世和李依依这一世，都因为自已，让她阴差阳错变成妖女，更何况李依依更是因为与自已遇见，心生不该有的禁忌之恋。
“不，”林雨歇轻声说出自已的态度，后又加重，更加肯定的说了一遍：“绝不。”
“好，一言为定，只是，我解答了你这许多问题，还让灵鹤救你，甚至还不追究你干扰时间线的罪责，定是要你报答的。”
“自然，”林雨歇低下头，道：“任凭差遣。”
“差遣说不上，只是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目前还没想好是什么事，但等到我想好时，你便不能拒绝，便是赌上性命，都要达成，你愿意吗？”
林雨歇看向重明的表情，一脸认真，甚至庄严且神圣。
“愿意。”
“好。”重明掐了个手诀，随后一道星星点点的炁自她粉嫩的指尖飘入林雨歇体内，林雨歇只感到一股充盈的暖意后，那股炁便消失无踪。
“我在你身上施了法，让你到时无法拒绝我的要求。”重明解释道。
“那……若我拒绝，会有什么惩罚？”
重明淡淡一笑，说：“若你拒绝，在拒绝后，你便会知道有什么惩罚。”说完将命书随手扔了出去，只见那命书化成了蝴蝶，翩翩飞舞进了一条极为短促的时间线，而时间线两端，正有不少白衣神使在忙碌着，似是舞台大戏的置景还没完成。
而林雨歇与重明所在的同名楼梯，忽然猛的拉向了那条半成品时间线，自最外侧星辰云海直接扎入时间线中，林雨歇被这视觉上的冲击能力所震，脚下不稳，重明稳稳扶住了他的腰。
“接下来，让我们看看妖女的诞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