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你去而复返到底什么目的?”

纵使白有原再巧舌如簧,鹿晓也不信他目的单纯。

“作为陆遥大哥,我来帮帮他,这很难理解吗?”

“正常人可以理解,你,不正常。”

“鹿晓,有人说过你不近人情吗?”

“你算不得人。”

即使自己这样说白有原始终不生气,鹿晓开始怀疑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白有原了。

“鹿晓,想扳倒宋勋吗?”

“如果你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我父亲的死亡和他脱不了干系,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白有原忽然觉得鹿晓是个谈判高手,明明是自己来拉拢她的,最后竟然变成自己是她的马前卒了。

留下白有原并不是鹿晓的初衷,奈何枕水楼爆火是因为白有原扮演的木扶桑,二者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鹿晓没办法想象天天被那帮富婆围攻的场面,所以尽管最后没有和白有原达成一致,也依旧默许他继续做枕水楼的木扶桑。

从后门密道出来不远,白有原就遇见了萧歌。

“这密道上次鹿晓带我走过。”

这话算是解释了为什么她知道白有原会从这里出来。

看见萧歌,白有原没有任何反应,径直从她身旁走过。

“叔叔。”

萧歌叫住了他,却又沉默了。

白有原停了两秒看萧歌没说话继续往前走了。

萧歌冲上前去紧紧抱住白有原,泪水打湿白有原后背的衣服。她只是默默哭泣着,只是不愿放开紧紧拥抱的双手。

“你忘了?”

白有原声音里全是冷漠。“我死前告诉你的真相。”

萧歌猛然抬头,胳膊因此变得僵硬。

“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就这样了,你都嫁人了,还抱着期望。你,在期望什么?”

这下,萧歌把手彻底松开,白有原字里行间都是羞辱,萧歌听得分明。

看着萧歌垂下的双臂,白有原轻蔑一笑,没有回头,径直往前走了。

这样决然的身影,毫不留情的语言,明明此前也不过就听了一次,如今却觉得自己早就听够了听腻烦了。

回到家中,祖母看见萧歌红肿的双眼,猜想她去见了白有原,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晚饭过后,萧歌陪着祖母坐在院子里赏月。

“今年中秋的月亮一定特别圆吧。”

“祖母,中秋还早呢。”

“是呀!”祖母呢喃。

“歌儿,无论未来如何境遇,要记住,向前走。”

“我知道,祖母。”

“祖母相信,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萧歌哑然,她做的好吗?她做的糟糕透了。

“你父亲呢?”

萧歌没想到祖母会突然询问这个,只是如实答到,“说是下个月才有时间回来。”

“是吗?也快了。”

两人又望了一会儿天上的明月,起风时萧歌扶着祖母回了卧室。

照常给祖母掖好被子,检查了下屋内情况,萧歌在祖母脸上亲了下,“祖母,晚安,做个好梦。”

“你也是,傻丫头。”

“嗯。”

将主灯关闭,夜灯的光在此时还没有明亮起来。

回到院中,在刚才祖母坐过的位置上,萧歌继续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

没一会儿夜风就把云朵吹来遮住了月光。

这样的明月,自己陪祖母看过,也陪白有原看过。虽然祖母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牵挂着白有原。只是,终究是萧家对不起他,所以他恨,他责怪,这本就不是他的错。

“如果有来生……”从前他说’如果有来生’这五个字本身就是一种推卸责任的托辞,如今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终究是因为这一生的对不起所以才会奢望如果有来生,以为来生就能弥补,其实今生才是唯一的机会。

坐在椅子上,萧歌沉沉睡去。

“祖母?”萧歌明明记得自己刚闭上眼睛没多久,怎么这院里的花就都开了呢?祖母站在花丛中,看着萧歌甜甜笑着。

“歌儿,快来。”

祖母向萧歌招手。

萧歌走进花丛中,“祖母,咱院子里什么时候种了这么多花呀!”

“刚种的。”

萧歌狐疑,没明白祖母话里的意思。

“歌儿,祖母要走了。”

“祖母,您说什么胡话呢?”

“歌儿,祖母知道你一直喜欢有原,如今你和白三在一起了,就不要再想着有原了。”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里萧歌心底涌起悲伤。

“歌儿,人生在世常有不如意,不顺心的时候就去松松土种种花,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所以,这就是即使祖父不爱祖母,祖母依旧活得自在的原因吗?

纵观祖母的一生,应也只是在一开始有过委曲求全,而后便是自立人间。利益联姻无法说离就离,便只能在这狭隘缝隙之中寻求一条较为平坦的路,用积极的心态去面对所有可能的伤害,最后化解一切因果的竟然是时间。

“祖母,歌儿知道的。”

“知道就好,祖母就怕你过得不开心。做萧家的女儿本也不是件开心的事。”

这样的话萧歌第一次听祖母说。这时萧歌见祖母往院外走去。

“祖母,你要去哪里?”

“我该走了,歌儿。”

“祖母,等等我,我和你一起!”

明明祖母就在眼前,萧歌发现自己怎么也追不上。“祖母,祖母。”萧歌急得大喊,一下子从梦中醒来,看见自己仍旧坐在椅子上,这才站起来。自己身上这衣服从何而来,萧歌一时忘记自己是否拿过这件外套了。只是一心记着梦里祖母说要走了,所以连忙就往屋内跑去。

“祖母?”

萧歌声音很轻,心脏砰砰直跳,期待那个曾经听过千万次的回答,却始终没有听见。

“祖母?”借着夜灯的光,萧歌再唤了一声,依旧没有回应。

萧歌将主灯打开,俯下身靠近祖母,“祖母,我是歌儿。”

“祖母,我是歌儿。”

萧歌知道这个最爱她的老人真的走了。她紧紧握着祖母的手,在这一瞬间她想立即送她去医院,但是想起她此前的交代,萧歌只是打电话通知了自己的祖父和父母。把家里的佣人叫来,暂时布置了一下屋内,萧歌又回到祖母的卧室。这一次再握上祖母的手已经不再似刚才那般柔软了。

“祖母,你说的歌儿都记住了,可是,可是,歌儿能不能求求你不要走,能不能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白有原趁萧歌离开时进屋看过她一眼,如今正在二楼窗台处听着萧歌泣不成声。

在萧歌做梦前,他也做了一个梦,梦见的也是萧歌的祖母,自己的母亲。她依然是站在萧家后院那片花海里,依然是甜甜笑着看向白有原。

“有原,快看,你一直嚷嚷着要种的剑兰,已经开花了。”

剑兰花,学名唐菖蒲,并非兰花,是四大切花之魁首。自己当初想种它也不过是因它魁首之名罢了。

“有原,你不愿到母亲身边来,是否还在恨母亲?”

“对不起,我的孩子,原本我在这人世间就行走艰难,不应该再带着你的,对不起。可是,你知道吗?你曾是我活着的唯一希望,若不是你我或许早就不在了。”

白有原见母亲双眼黯淡,于是往前挪动了一步。就是这一步让他的眼前就像是放电影一般把母亲记忆中自己从襁褓时期到送去白家的之前的画面重新放映了一遍。

第一次站在这样的位置去体会母亲的心情,与从前自己心中认定的事实截然不同,那些关于母亲的误解和恨意一时间都消失殆尽。原来,她活的比自己还难吗?白有原记起自己那时虽小却总能看见父亲身边有不同的女人出入萧家,他们对母亲的存在从来都是视而不见。这就是母亲私下总是抹泪的原因吗?这也是为什么母亲没办法阻止自己被送去白家的原因吗?

这时白有原才发现,其实这位母亲今年也不过五十一岁。她是萧歌祖父的第几任妻子,白有原并不清楚,只是听萧歌喊着她祖母,看着她花白的头发就以为她早过花甲之年了。原来这些白发都是为自己而生的吗?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想多了。”

似乎是没想到白有原会这样说,她的眼底又充满了欢喜。

“有原,好好生活,别被仇恨牵着鼻子走了。”

也不知是知道白有原不会照做还是别的,她叹了口气继而说道,“我要走了,萧家不想回就别回了。”

明明前一秒还在眼前,下一秒就不见了。白有原醒过来以后就赶往萧家,萧家的监控漏洞他是再清楚不过了,所以进入萧家并没有被人发现。在夜灯下,他站在萧歌祖母面前,轻声说了句,“我回来了,母亲。”

这句话,祖母应是听见了,所以一直保持着微笑。直到萧歌从梦中惊醒,白有原才躲到楼上。趁着萧歌吩咐人做事时他又下来看了一眼,原本他也想叫救护车的,想到梦里的一切,也许对她来说死亡更惬意些吧。所以白有原又回到了楼上,看见不远处的灯光,他知道是萧歌的祖父和父母回来了,于是不再停留离开了萧家。

“再见,母亲。”

夜风轻轻吹拂,希望这句话能陪伴您一路走好。

第二天,祖母过世的消息传到鹿晓这里,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她就跑到二楼,看白有原神色自若,试探问了句,“萧歌祖母的事,你听说了吗?”

“我不会去的,弟妹别操这些心。”

鹿晓听罢不再多言,收拾好以后就往萧家赶去。

按理她是外宾,行了礼就可以离开,可是鹿晓找了个位置跪下,萧歌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向她靠近些。

“谢谢你,鹿晓。”

看着萧歌红肿的双眼,鹿晓的泪水也没忍住,两个人就这样又默默哭一场。

傍晚时分,陆遥和宋勋来了,行了礼以后陆遥走到鹿晓身旁,原本他看鹿晓跪着也想陪着她跪的,想了想觉得于礼不合所以就站在鹿晓身旁。认识白有原的萧家人看着陆遥不禁面面相觑,但是看萧歌神色如常一时又分不清其中真相了。

宋勋离开时陆遥也该走了,因此鹿晓得回去了。本来她的身份就十分尴尬,要是还在萧家守灵,还不知后面闹出些什么事情。只不过说回来,她这一跪终究还是不得体的,跪便跪了,无愧于心,若是有心人非要拿这个做文章,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你还好吗?”

鹿晓在陆遥背上,窝在他的脖子上点点头。

“祖母对你很好,这一跪本是应该,你不用多想。”

鹿晓依然点点头。

“虽说萧家如日中天,想和他们攀扯上关系的数不胜数,但你所行问心无愧,不必在意流言蜚语。”

鹿晓依旧点点头。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这次鹿晓点点头又亲了亲陆遥的颈子。

“回家吧,我们。”

陆遥加快脚步往前走,要是刚才他没有听错的话鹿晓的肚子被饿得咕咕叫了。

回到家里,因为知道鹿晓饿了,所以陆遥也没去做什么复杂的菜,不多时端来一碗面条。 鹿晓不客气地饕餮起来。

一碗面,中途没有停歇,鹿晓就这样吃完了。

隔,鹿晓不好意思地捂嘴。“嘿嘿,太饿了,这面实在太好吃了。”

陆遥摸摸她的额头,“还要吗?”

“不了。”鹿晓摇摇头。看了看陆遥,“我可以确定现在这个白有原不是以前的那个白有原。”

这样说并非空穴来风,当初在宁州白有原给自己的感觉与现在截然不同,除非是白有原的心境变了,否则怎么会有这样的改变。

“他还是他,不过是被孙潞治疗过了而已。”

“又是孙潞,她真的这样厉害吗?”

陆遥点点头,“说是华佗再世也不为过。”

“这样厉害的人,如果违反犯罪一定也很不是常人能想象的吧?”

这话倒让陆遥不好回答了。

“你是有什么发现吗?”

鹿晓摇摇头,“白有原拉拢我对付宋勋。”

“那他可得失望了。”

“为什么?”

“你答应了吗?”

“没有。”

“所以了,他失望了呗。”

“那如果我答应了呢?”

“那你是让他以什么为代价呢?”

鹿晓不说了,感觉自己被陆遥绕得团团转。

“陆遥,你需要我帮助吗?”

“暂时没有。”

“我也暂时没有。”

说罢,两人便开始忙自己的事情去了。鹿晓需要去洗漱,陆遥拿上碗筷得先把厨房收拾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