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绵绵下了两日,今早已是停了,院内迷蒙一片,徐筠靠在窗前微微发怔,来到这里有一载之久,已经适应了这里的日子。
不知来处,不知归途。她觉得自已很是幸运,在这过着自在日子,无拘无束。
徐筠站起身来,出了房屋,屋檐积的水刚好滴到了她的脖颈处,徐筠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身出后门后便是一处偏僻狭小的巷子。徐筠摸了摸银子就朝街上走去,还没走到徐筠便听到了各种吆卖声,出了胡同左拐处便是刘叔的包子摊。
“阿筠来啦,今日吃些什么啊”
“一糖包三肉包,今日刘阿叔出摊甚早呀,”徐筠笑着应道。
“老娘要回老家我早早便送回去了”刘叔边说着边给徐筠装着包子。徐筠笑了笑拿了包子就说“阿叔走啦,”徐筠挥了挥手。
回到院中,把包子放到了树下木桌上,正好周大娘出了厨屋,“阿筠猜一下今日煮了什么”周大娘微仰着头说,徐筠正拿着扫帚扫着从田地溢出来的泥水,头也不抬便说“馎饦面片汤,”徐筠已是习惯了。
周大娘笑了几声,就去厨屋把汤端了出来,徐筠放了扫帚后净了手便用起了早食,“这味道乃城中第一”徐筠正喝着就竖起了大拇指,“嘴贫吧你就哈哈哈”周大娘脸上已是乐开了花。
这顿早点吃的徐筠全身冒汗,收拾好碗筷后,换了身厚点的衣裳,刚入春天气还凉,徐筠便又穿了件褙子,掩了门就去了前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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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娘开的是杂货铺,名为三百铺,除了贵重东西或者贵人用的,什么都卖。铺子不大,架柜也就寥寥六七个,墙上挂着几件大物什,因是卖杂货的,平时生计够用也能赚下银子来,还能攒几个子。
今日铺子开着,徐筠帮着卖货郎往里搬东西,平日里周大娘只让徐筠干一些打下手的活儿,可是徐筠不听,日子久了,周大娘也就不念叨了。
因周大娘这里五天进一次货,而卖货郎抻子家的东西价钱低廉,东西还实,认识也就久了。
“今日一丫鬟找到我说是让我去应家一趟,结果刚进偏门,那丫鬟有事离了半会儿,我隐约听见府上管家说当朝皇上要选秀,而且极为看重家世清白的人家,”抻子和周大娘对这面说,满脸的好奇。
“要我说,要是真这样,那人家可是毁咯,这不得痛恨这皇上”周大娘小声对抻子说,俩人也就敢这样悄咪咪的说,这声音要是大了无意间被贵人听到,这可是掉脑袋的罪。
抻子也连忙点了点头,徐筠在铺子里的另一边都听到了,心里也是无语了一声,得亏现在时辰人少,要不然,这可无法想象。
两人交接了银钱,道了个别,周大娘和徐筠扫洒完地后,外面太阳高照已是放了晴。今日杂事少,铺中也就寥寥几个人,想着今天应该也是没有什么事情了,周大娘便让徐筠去上街转转,徐筠自是愿意。
出了铺子,又是日中,街上行人也多了起来,对面胭脂铺门前的新叶正绿。天气微凉,难得的闲暇,徐筠不禁慢慢朝城外走去。
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当朝名为天安。城外管辖不甚严,徐筠出了城门,走了一炷香,才到了清湖边。
湖水清朗洁净,一座石桥横亘于水上,徐筠正赏着美景,忽的湖面上拂来了一阵风,伴随着的还有一阵阵笑声,徐筠眯起了眼,抬头望去发现隔岸在办诗会,徐筠才想起来今日是上春节。
平常人家郎君在这个时候皆会到书肆买珍贵书籍,而后念给父母听,以表达爱学之心,亦有结交贵人的郎君随至齐聚水边,行修邑之礼,吟诗作酒。是他们大放异彩,扬名国都的时候,亦是多郎君结交贵人的机会。
而湖心湖舫上插满了鲜花,其有女子扶琴,微风吹拂,舫上的轻纱幔帐被轻轻撩开,舫中执扇丽人,各家士女样貌映入眼中,岸边许多郎君看傻了眼,原来春光不在清湖上,不在野外,而在湖舫中。
徐筠也看得愣愣的,因离得远,虽看不清样貌,但听其琴声和看其身影,也能想象到那幅画面。徐筠席地而坐,盘着腿听着琴声。
正上头时,后方行来一辆马车,泥水不出意外地溅到了徐筠身上,后背一片潮湿,鼻子一嗅还闻到了一股臭味。她皱了皱眉,正要起身讨个说法。
“姑娘,”徐筠闻声起身转头一看,此人衣着普通,转眼看马车也是架普通马车,徐筠也并未多想。此人说完就朝徐筠走来,
“姑娘,实在抱歉,因家中有急事,这马车才赶得急些,鄙人胡晌,这些银子就给姑娘当做赔礼了,实在抱歉。”说完就从腰上取了银袋给了徐筠,徐筠自然接过,又摸了摸后背处,心想:这敢情值啊,便说道“啊,没事没事,今日道上人多,该多加小心,”徐筠矜持着摸着银子。
“那多谢姑娘了”此声从马车内传出,声音清冷低沉,甚是平淡,而后赔银子的胡晌抱拳行了一礼后上了马车,便赶车朝城内行去了。
虽白白得了银子,但今天的心情却没有了,徐筠穿着脏衣赶回了家中。刚到屋子,徐筠就看到桌上放了干果子,周大娘知她爱吃便时不时买回来一点,她摇头笑了笑,心里一暖,便拿起吃了一个。徐筠洗了洗身子,换了身干净衣裳,从地上捡起了那袋银子,数了数竟有三两银子左右,徐筠暗叹真是出手大方,而后起身放到了衣橱里,转身掩了门就去铺中帮忙了。
刚到铺子,就听到了一阵吵闹声、
“明明就是在你家买的,昨儿个刚买的高栽盆花了有足足两百文,当晚把花移进去,而后浇了水就碎了,我来找你们退银钱,结果还给我讲道理”这个中年男人吼着嗓子就在门口嚷嚷了起来,边说边骂,听的路人纷纷皱眉,还要进屋乱砸东西,得亏被周大娘还有几个汉子拦了下来。
徐筠赶过去后,周大娘向她解释了一番,她朝那位如同泼妇一般的中年男人说“可有凭证?”嗓音清亮干净。
那人眼睛左右乱转,后说道“什么凭证?又不是贵重物品,哪来的凭证?”
徐筠翻了个白眼儿,也不想多费口舌便说道“你是真蠢啊”
“怎么说话呢你”说完就要上手了,“她家卖东西都要登记写名字和领字条的,你也不打听打听这个铺子再冤枉人,这不瞎扯吗你?”还没动手,站在街上的路人一脸看傻子的表情说道,其他人也附和道,“对啊”说完大家都一一伸出了手拿出了字条,皆是染色字条,上面还有周大娘三个字。
那人傻了眼,“那..那我就是没有字条,这盆也是在你这买的”那人结巴了几声。
“我可以给你查登记的名字和手印啊,况且铺内花盆早在上月便卖完了,至此还没进过货。你无凭无据就坏我铺子名声,还在门口大喊大闹,你说要怎解决,报官?”徐筠一脸严肃对着那人说道。
“还有,你动动脑子,非得挑这个人多的时辰来这闹事,你挑一个无人的时候,我说不定会赔偿给你呢,”徐筠笑着跟那人说,众人也是笑了起来。
那人涨红了脸,嘴嘟囔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转头就往对面胡同跑走了。
事后,众人劝了劝徐筠,徐筠也是笑着回应。众人离去后,徐筠转身回了铺子收拾起了货架,周大娘在说晚食吃些什么,显然两人对这种事也已见怪不怪了。
离三百铺不远处的红樽酒楼门口处,远远望去,只见一身鸦青锦袍的男子背手而立,身姿英挺,面如冠玉,眉目疏淡看不到任何神色,如同清雅矜贵的世家公子。
此人便是应家大公子,应亭。
适才的闹剧皆入眼中,站在后面的胡晌说道“公子,这姑娘瞧着甚是眼熟啊。”应亭没有理他径直去了酒楼。胡晌许是习惯了,看了眼三百铺后便跟上了应亭。
半个时辰后,应亭出了酒楼,赶回了应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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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夜沉沉,月色融融。
徐筠用过饭后便把铺子门关了。今日酉时时,听到买竹筒的老妇人于周大娘说她家闺女在应家当丫鬟,说是今日应家大公子回来了,应家族长还专门去了正门迎接,结果,这大公子正眼都不瞧转头就去了自已院里。你说这族长脸面何在啊,这坊间都在议论呢,说应家内里关系明争暗斗。
徐筠想了想,应家是富贵人家,这让老百姓看到了这个场面,难免会议论纷纷,但具体如何岂能是平常人家能知道的,也就当个乐呵罢了。徐筠想到了今日城外之事,马车内的声音悦耳的人是不是那个大公子,徐筠也是心生好奇。
夜风乍起,徐筠也不想了,急忙起身把窗户关上,紧接着去厨屋烧了点热水,给周大娘端去了一盆,自已回到屋中洗了脸,用刷牙子刷了牙后便睡觉了。
应府。
“公子,夜深了,该睡了”胡晌说道。
“连薛呢?”应亭头也不抬便说,手里翻着书。
话音刚落,一少年大步走来。
“公子,属下出容城县时耽搁了时辰”连薛抱拳说道。
“无碍,事办成了吗”应亭低声问。
“银子已安全运到了容城县,但流民比预想中要多。”连薛身形笔直,一脸认真得看着应亭。
应亭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推开了木窗,夜色深浓弥漫,寒风入内,吹的案前的伶仃黄蜡一晃一晃,应亭看着后园的景色沉默不语,夜色衬得他也更愈发清冷,而后说道“快了,就等明日与御史中丞的合作了。”
“还有明日两城三县处的书信交接点安排妥当了吗?”应亭看着窗外问。
“已安排妥当,只差他的书信了。”连薛急忙回道。
应亭说完把木窗关上后说“你们下去吧。”随意挥了挥手。
“是”胡晌连薛抱拳后离去。
应亭坐到案前,翻起了案卷,心中忽的想起了今日在酒楼门前看到的场景,听到的对话,心想:倒是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