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新阳从鱼肚白的天际升起,万里生辉。

桂嬷嬷因着许知意的吩咐,一早就出了门,沿着热闹的长街一直打量着合适的铺子。

竟还真给她发现了一间符合许知意要求的铺子。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人流量亦或是价格,都十分符合。待仔细和铺子主人商议好价格等一系列问题后,她便急匆匆地回府。

浴雪院书房。

苏珩因着身体未曾恢复,便在书房里歇息了。至于照料他身体的事,也就自然而然交还给秦嬷嬷了。

秦嬷嬷得了命令,端着药进来,望着脸色仍有些苍白的苏珩开口,“侯爷,今日身子可好些?”

苏珩伸出宽大的手掌接了过来,仰头一饮而尽,又捏了一颗蜜饯放入嘴里。待唇齿间的苦涩尽数退去,方才开口,“有劳嬷嬷了,今日已恢复得差不多。”

“那老身就放心了,侯爷这段时间就在府里歇歇,别太忙了。”

苏珩乖巧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秦嬷嬷仔细地闻了闻房内的味道,并未闻到许知意身上常带的那一股梨花清香,有些好奇地询问,“夫人可来瞧过侯爷?”

苏珩愣了一阵,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秦嬷嬷心想:怎么这么奇怪?夫人今天一大早还过去她那里询问了侯爷的情况。怎么她就不亲自问侯爷呢?

秦嬷嬷正欲开口之际,窥见了苏珩冷漠又有些无奈的神情,便把话茬咽了回去。

浴雪院厢房。

许知意早已用过午膳,现在正坐在木桌旁喝着茶水解腻。秋橘则在一旁恭候着。

只不过是午间秋橘多做了一盘东坡肉,她瞧着色香味俱全,不禁被诱惑了,贪嘴多吃了两块,有点腻腻的。

桂嬷嬷进门便见许知意正悠闲地品着茶,遂把声音压低了几分,“夫人,铺子找到了。”

许知意端着茶盏的手激动了几分,忙不迭地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好,嬷嬷快准备一下,我待会跟你去看看。”

“好的,夫人。”桂嬷嬷忙去准备东西,秋橘则收拾着茶具。

许知意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后,倏尔又想起上次在白雪书斋被陌生男子攀谈一事,她忙开口,“秋橘,去把我的帷帽取来?”

“好的,夫人。”

片刻后,许知意戴着帷帽,跟着桂嬷嬷出府去了。

看门的小厮见状,待许知意走远后,忙放下手里的事去禀告给张敬。

张敬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去书房找苏珩了,心里却在想:莫不是又要作妖了。

他声音有些莫名的怒气,“侯爷,夫人出府了。”

苏珩闻言,一双冷淡的眸子闪过一丝震惊,平日素不出府的许知意今日这般着急,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清了清稍微沙哑的声音,“什么时候?”

话音脱口而出之际,他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不好的念头。难道是为了那个长得不错的陌生男子?

张敬忙回话,“就刚刚。”

“可有带人?”

“带了桂嬷嬷一个人。”

苏珩心里有些不放心,“张敬,你跟着。”

张敬得了命令立马拔腿追了出去,一刻也未曾松懈。他似是十分想看看许知意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还好她们没走远,待寻到之后远远地跟着,直到看见许知意步履坚定地走进了一间铺子。

他抬眸打量了好一会,竟是一间待价而沽的铺子。由于害怕被发现,他离得稍微有些远,只能听到一些含糊不清楚的男女说话的声音。

而铺子内的许知意正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整个铺面的布局。方方正正,布局中规中矩,倒是合适,便开口,“掌柜,这铺子若是买下,价格可否再低一些?”

掌柜见来者是早上刚刚议价的妇人,身旁是一个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心想这应该就是能做决定之人。

“这价格已经十分公道,姑娘若不放心,可问问,张某断不会狮子开大口。”

来之前许知意已经了解得差不多,眼下这价格确实合理。但她还想继续压一下价。毕竟她的银钱有限,剩余越多她能利用的便越多。

“掌柜,这价格还是有些超出我的预算,若能再优惠,五日后我便与你签契约。”

掌柜闻言,心知这姑娘确实是有心做买卖的,便用一双有些粗糙的手指比划了一个数。

“这个数,若成就签,若不成,我确实没办法再低了。我一家老小就剩这个铺子,打算卖了举家迁回南方去。如今这汴都时不时有流民涌入,时局颇有些不稳,倒比以往更难做生意了,不然我也不会卖出去。”

许知意一口气听着掌柜娓娓道来如此多她不曾听闻之事,便询问,“掌柜说的流民可是怎么一回事?”

“姑娘不清楚吗?如今北方边境可是时常有大绥人作乱,当地一些百姓不堪受苦,纷纷南下。”

“可知都去哪吗?”

掌柜摇了摇头,“约莫大多数都来了这富庶安定的汴都,或许还有少部分继续往南边去了。”

“朝廷没派兵支援吗?”

掌柜后背渗出来一片冷汗,“姑娘,切不可妄议朝政。”

许知意心知自己失言了,便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那就按这个数,五日后巳时我来寻你。”

掌柜见交易已定,心下一喜,忙开口,“好的,姑娘慢走。”

“嬷嬷,你可知流民一事?”

“老身不知,但最近出门,我瞧着路上确实多了一些衣着打扮比较破烂之人。”

许知意往街上扫了几眼,但因戴着帷帽,不怎么清晰,她便没继续探看了。她想着赶紧把书斋的事情处理好,若是办妥,倒也能安置几个贫困潦倒之人。

黄昏之际,天边云影共徘徊,渐渐消散。

张敬马不停蹄地回府,匆匆进门,垂首拱手地行了一礼后开口,“侯爷,夫人在柳安街旁的一间铺子里足足待了有半个时辰。”

苏珩闻言心里泛起一阵奇奇怪怪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事能待如此之久?就算是买女子常用的胭脂水粉也耗不了如此长的时间。忽而,高飞那一番话又在耳旁炸响,他眼下有点烦躁。

“什么铺子?”

“那铺子已经肄业了,至于之前是做何等营生的属下未曾留意。”张敬挠着头,有些尴尬地开口。

“你可知夫人进去所为何事?”

张敬摇了摇头,继而又说,“对了,属下想起那是一间要出售的铺子。”

苏珩闻言认真地想了一会,莫非她想卖铺子?

“你可有听到夫人说要买铺子?”

张敬看着侯爷茫然的神色,“属下离得远未曾听清,但夫人这般言行,想必定不会是好事,说不定,她正在想着如何骗取侯爷的钱呢?”

苏珩闻言一双冷眸直直地扫了过来,落到张敬的身上,颇有几分寒冬肃杀之感。

张敬像是没瞧见一般,继续不依不饶,“侯爷,这两日她待你如何你是知晓的,我实在不忍心侯爷被她骗了。”

须臾,冷漠的声音响起,“张敬,非是局中人,怎可知局中意?她待我如何与旁人无关。”

张敬立马提着嗓子,“侯爷,是属下关心则乱了,属下只是一时为侯爷鸣不平而已,并非有意针对她……”

苏珩心绪有些凌乱,打断了他接下来侃侃而谈的话题,“以后,莫要再让我听见此等言语不敬之话。”

是日,寒风骤起,颇有些大雪即将从天而降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