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裕护着她走出拥挤的人群,绕过那巨大的灯轮,转入旁边的一条长巷。

嘈杂人声被抛在身后,巷子里黑,白如馥一步步走得小心。

突然一双温热的手掌拉住了自己,她抬头看去,只见男人稍快半步,走在前头。

宽肩窄腰,身材高挑,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当真是极品。

白如馥不动声色地欣赏了会,又默默移开眼神,“我们要去哪?”她低声问道。

小巷很窄,两人错身而行,仍有些拥挤。

男人的气息就包裹在四周,白如馥偷偷吸了吸鼻子,是好闻的龙涎香。

黑灯瞎火地走了会,便逐渐听到水流的声音,“马上到了,你把眼睛闭上。”高大的身形停了下来,前方就是出口。

白如馥顺从地闭上眼,由着他牵着手慢慢走出深巷。

人声喧哗已经远离,只隐隐约约听得不真切,倒是水流声哗哗作响。

白如馥好奇,“可以睁开了吗?”

无人应答,四周传来呼呼的风声。

她心下纳闷,眼睛偷偷睁开一个缝,只见男人就在身前含笑地看着她。

见她睁眼,微微侧过身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河流。

河里全是上游飘下来的百姓祈福许愿的河灯,远远看去,犹如一条流动的灯带,甚是美丽。

她刚想开口,四周突然升起了数不清的孔明灯,摇摇晃晃,迎风直上,几乎塞满整个夜幕。

白如馥依稀还能听到远处人群传来惊叹声,这样的景象一年到头也难见一回。

她年少时虽也看过几次孔明灯,但都是百姓自发放的,稀稀拉拉几盏,远不像现在这样天上河里皆是灯的海洋。

苏如海不知从哪钻出来,手里拎着两盏孔明灯,“请皇上、娘娘许愿祈福。”

裴时裕飞快落笔,倒是白如馥接过笔,看着男人专注的侧颜,心下有些茫然。

许愿吗?

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岭南侯府家破人亡,让父兄战死的真相水落石出。

她眼波流转,缓缓提笔。

裴时裕写好后,看着孔明灯上的字出神:继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

这是自己前世没能实现的愿望,也是他接下来人生最大的念想。

他很想偷偷看一眼馥儿所写,想知道她是否也同自己两心相印。

似乎知道男人心中所想,白如馥写完后,将孔明灯往他身前一递,“互换如何?”

裴时裕眼神温柔,“甚好。”他将自己的孔明灯递过去,伸手接过她的。

只见上面用漂亮的簪花小楷写着,‘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原来她也与自己两心相印,裴时裕心中顿时跟打翻了蜜罐一样,周身冷然的气息变得柔和起来。

其实白如馥看得出皇上如今对自己是有几分真心在的,只是她不知道这份真心有多少,也不知道这份偏爱能持续多久,但她会牢牢抓住。

想要报仇,皇上的真心是上等的利器,只要他愿意站在她这边,接下来的计划会方便很多。

所以皇上想看什么,她就写什么,皇上觉得她爱他,那她便是爱他的。

白如馥缓缓勾起嘴角,却在看到那俊逸有力的字迹时顿了一下,‘继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吗?

她敛下眼底的深思,皇上这是花言巧语哄骗自己,还是真的动心了呢?

她猜不透,也不想猜。

白如馥笑得娇艳,比起那流光溢彩的河面与天空都要美上三分。

她和裴时裕一同放飞孔明灯,看着它们慢慢升上天空,混入灯群,不见踪迹。

她仰头看得认真,没有看到身边人的眼神自始自终都落在她的身上。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裴时裕觉得词句所说,大抵就是现在这样的感觉。

他为了梦里的一个身影寻寻觅觅,却没想到她就在身边。

“馥儿.....”裴时裕开口,一向高高在上的帝王话里竟带了些不自觉的羞赧。

她低头看去,只见他浓墨似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自己,手里似乎拿了个什么东西。

待他将那东西递到她眼前,才发现,是一盏玲珑小巧的兔子花灯。

“这是我亲手给你做的花灯......”

白如馥一愣,“所以皇上前几日都没有来后宫,是在给臣妾做花灯?”

“嗯......”裴时裕耳尖泛红,将那小兔子花灯往她怀里一塞,“你看看喜欢吗?”

怀里的小兔子花灯可爱极了,雪团子似的身子,红红的眼睛,虽不十分精巧,但能够看出制作之人的用心。

白如馥笑得眉眼弯弯,“喜欢,多谢皇上。”

裴时裕别过脸嗯了一声,伸手拿过那个小猪仔花灯,“这给我,你拿我做的。”

“好~”倒是没看出皇上越来越小孩子脾气了,白如馥心中好笑。

她右手拎着他做的小兔子花灯,左手牵起他的手,“我们要回宫了吗?”

裴时裕摇摇头,“我包下了涵月楼,晚上只吃那碗浮元子怎么够?”

涵月楼是京城最负盛名的酒楼,上元节这天都是人满为患,没想到今日被裴时裕包了下来。

自己在闺中最喜欢的便是涵月楼的美食,许是带了记忆的滤镜,白如馥总觉得宫里的御厨也要逊色三分。

看着眼前女子疑问的眼神,裴时裕别开目光,“之前听你无意间提起过一句,说想念涵月楼的美食了.......便想着若是出宫,定要带你来吃。”

他手里晃悠着小猪花灯继续解释着,“只是上元佳节,酒楼人多眼杂,安全起见,我还是让酒楼闭门谢客,只招待我们一行人。”

两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中,涵月楼近在眼前。

掌柜的已经带了一众伙计在楼外候着,见到来人,脸上堆满了笑,说是点头哈腰也不为过。

他虽不知几人的真实身份,但能如此大手笔地包下涵月楼,定然不是普通人。

现下再瞧打头的年轻男女,抛开极盛的容貌不说,衣料首饰都是上上等的,若非皇亲国戚还轻易用不得。

掌柜的能将这涵月楼经营得风生水起,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因此早早就让伙计收拾出来景色最好的天字一号包厢。从这包厢往外看去,整个京城景色尽收眼底。

尤其是今夜,漫天的孔明灯和那转动的灯轮就在眼前。

难怪这包厢平日里都得用抢的,裴时裕能让掌柜的心甘情愿地闭门谢客,想来也是花了不少银两。

两人入座后,伙计便开始上菜了。道道都是涵月楼的招牌,色香味俱全,光是看着都觉得食指大动。

白如馥吃得开心,他看着她吃也开心,唯一不开心的可能就是宫里的那群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