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叶璟和刘三刀在矮凳上盘腿坐下,开始调息,冯六宝便轻手轻脚地退到一旁,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
他屏气敛息,目光时刻留意着周遭的动静,生怕有生人趁虚而入。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叶璟率先睁开双眼,眼中浑浊之气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清亮。
他活动了下肩膀,原本被面具人击中的部位,虽仍有丝丝酸痛,但已不影响行动。
刘三刀也缓缓收功,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他试着抬了抬复位后的手臂,虽说还不能自如用力,可相较之前已好了太多。
两人站起身,相互检视身上的伤口。
叶璟掀开衣襟,胸前涂抹过金疮药的伤口已不再渗血,结出了暗红色的痂。
刘三刀则仔细查看手臂上的绷带,发现固定得恰到好处,没有丝毫松动。
确认内伤和外伤都无大碍后,三人围坐到那张简陋的木桌旁,准备商讨案件的关键内容。
烛火在屋内摇曳不定,将叶璟、刘三刀和冯六宝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叶璟率先开口询问:
“冯旗官,你经手的这类枭首案,通常涉及几人遇害?”
冯六宝听了这话,手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好一会儿,才慢悠悠说道:
“要照你这问法,单人遇害和三人以上遇害的案子,我都碰上过。
有些案发在荒郊野外,就一具尸体孤零零躺在那儿;有些却发生在热闹市镇,数人惨遭屠戮,场面那叫一个血腥,不忍直视。”
刘三刀紧接着这个问题问道:
“在这些案子里,你觉得是仇杀居多,还是平白无故的杀戮?”
冯六宝苦笑着摇摇头,双手一摊:
“这可不好说。不过就作案手段的狠辣程度来讲,近期办的几起凶杀案,凶手手法干净利落,都是一刀封喉,紧接着砍下脑袋。
不像之前的案子,现场血溅得到处都是,尸体被砍得七零八落,碎块散落一地,连辨认都难。”
叶璟与刘三刀听闻此言,四目瞬间交汇。
二人眼中,同时划过一抹按捺不住的兴奋。
叶璟整个身子“唰”地向前探出,急切嚷嚷道:
“冯旗官,快再多讲讲这几桩看着不显血腥,内里却阴毒凶恶的案子!”
冯六宝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原本满心盘算着用这些信息,从这两人身上捞些油水,狠狠赚上一笔。
如今看来,恰似竹篮打水,一场空欢喜。
无奈之下,他只能开始讲述案件细节:
“其中一起案子,案发时间推测在子时左右,死者是一位走南闯北的镖师,那镖师身高马大,浑身腱子肉,寻常人三五个近不了身。
腰间常年挂着一把大刀,也是颇为气派。
可凶手从背后突袭,先是割喉,紧接着砍下头颅,手法一气呵成,现场连打斗的脚印都没留下几个,仿佛凶手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还有一起,受害者是一对主仆,主人被斩首,仆人则被割喉,主仆二人身边的贵重物品一件没少,现场几乎没有多余的打斗痕迹,只有仆人手中紧握着半截染血的衣角,像是曾试图反抗。”
正说着……
冯六宝突然一拍脑门,惊呼道:
“我发现这几起案件有个共同点,案发现场基本都有一人被割喉,一人被斩首!”
刘三刀和叶璟心中一震,算上他们正在调查的举人枭首案,已经有三起极为相似的案件了。
这些案件性质恶劣,并且相互关联,一旦侦破,必定能在晋升官职。
冯六宝也想到了处理这个案件的好处。
他看向叶璟说道:
“叶旗官,我办过这么多类似案件,经验丰富。能否让我加入你们的调查队伍,咱们齐心协力,早日侦破此案?”
叶璟和刘三刀听闻冯六宝主动请缨。
喜出望外,忙不迭说道:
“求之不得!”
冯六宝满意点头:
“那两位,咱们接下来该咋办?”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猛地敲醒刘三刀。
他脸色骤变,大喊:“不好,驿站!”
叶璟也瞬间反应过来。
就在刘三刀和叶璟拿起刀,把身上的防具穿戴好,准备奔赴驿站时。
冯六宝一个箭步蹿上前,左脚重重顿地,地上灰尘“呼”地腾起。
他张开双臂,将刘三刀和叶璟的去路堵得住。
“都给我站住!”
冯六宝扯开喉咙,额头上青筋根根暴起,
“就你们俩,连一个戴面具的贼子都对付不了,这驿站里指不定藏了多少妖魔鬼怪。
就这么冒冒失失冲进去,跟去阎王爷那儿报到有啥两样!”
刘三刀急得面部通红。
“我那三个兄弟还在驿站里!”
“多耽搁一刻,他们就多一分危险,没准连全尸都留不下!”
冯六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躁火。
“我懂你这心情,”
他缓了缓语气,试图让刘三刀冷静,
“可咱不能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等我召集手下的得力弟兄,再和其他旗官通个气,万一出了事,也好有个接应,赢面大些。”
刘三刀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跺脚。
突然,他转身面向叶璟,目光似火,突然言辞激昂:
“叶兄弟,咱片刻都等不得了!
其一,我那三个兄弟各个武艺高强,绝非软弱之辈。要是遭遇贼寇,定会拼死抵抗,闹出大动静。
可直到现在,咱们都没听到半点声响,他们多半已被贼子控制,时间紧迫,耽搁不起!
其二,要是贼子劫持俺的兄弟,等对方大批贼寇赶来,咱们就算之后集结人手过去,也只能收拾个烂摊子,再想破案,比登天还难!
其三,咱们之前和那面具贼子交过手,虽说吃了亏,但也摸清了对方几分招式路数。
趁贼子还没回过神,咱们杀他个措手不及,未必没有胜算!叶兄弟,咱们现在出发,说不定还能救下兄弟们,破了这案子!”
叶璟听后内心也是陷入了很难的抉择。
一方面,冯六宝所言句句在理,驿站里情况不明,贸然前去,极有可能陷入贼寇的重重包围,九死一生。
另一方面,刘三刀分析得头头是道,想到那些可能身处险境的兄弟,他实在无法袖手旁观。
叶璟沉思片刻,自己的鬼影迷踪步没有其他优势,就是跑路快。
一想到这一点,他一咬牙,眼中闪过决然:
“好!咱这就走!”
冯六宝见两人主意已定,知道再劝也是白费口舌,便不再阻拦。
“你们执意要去,我也不拦,”
他无奈地叹口气,
“但记住,你们出发后半个时辰,我最快也要这么久才能赶来支援。”
刘三刀和叶璟双手抱拳道:
“半个时辰,那就仰仗冯旗官了!我们两个的性命就放在你身上了。”
说罢,两人转身,大步流星迈向拴马处,身影很快消失在月色之中。
望着刘三刀和叶璟快马疾驰,转瞬消失在夜幕深处的背影。
冯六宝暗自叹了口气,忍不住摇头嘀咕:
“都说刘三刀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还真是一点不假!
这种危险境地,竟只带一人就敢往里闯。
还有那个叶璟,也是一个银头蜡枪,怎么也犯起糊涂来?这不是自讨苦吃嘛!”
可转念一想,冯六宝原本皱成疙瘩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脸上浮现出一丝窃喜。
这驿站案件虽然说风险十足,但是风浪越大鱼越贵。
要是能成功侦破此案,加官进爵自然不在话下。
届时,妻子也能得一份诰命,穿上那诰命服饰,在众人面前风光无限。
自己在同僚跟前也能挺直腰杆,扬眉吐气。
冯六宝越想越激动,他攥紧拳头,暗暗发誓:
“刘三刀、叶璟,你们尽管打头阵,我冯六宝随后就到。等破了这案子,好处自然少不了我的!”
说罢,他转身快步朝住所奔去,准备召集人手,奔赴驿站。
想到这儿,冯六宝不敢有丝毫耽搁,双脚发力,一进里屋,还未来得及喘口气。
妻子便从地窖中匆匆溜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