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往北,越过高山,跨过平原,钱猴儿已经逃离辰州城百余里。
这处地界则是叫做天路山的地方,人迹罕至,最近的城镇,离这里也有至少五十里之遥。他选择在此处暂时躲避一下。等到这阵风声过后,他才找一处城安身。
只是人虽然他避了,一身的本事却使不出来了。他平常又懒散惯了,一时间竟不知接下来的日子,衣食怎么解决。
衣衫倒是好说,他本来就是乞丐,有东西遮羞就成,可没有张记脆皮烧饼,就让他的日子难熬起来。
“妙手空空、袖里乾坤”,他一连使了两个绝招,可是除了几片叶子从树上飘然而落以外,什么都没有发生,大子没有,不见烧饼。
一阵大雁地鸣叫响在头顶,钱猴儿抬头望去,只见一行大雁飞过,不过一二十丈高,似乎就在树顶。
个老子的,你就气小爷吧。看小爷的绝招,“袖里乾坤……”
他刚刚施展完绝招,便见一只颇为肥硕的大雁猛地一顿,从空中直直地坠了下来。
钱猴儿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已的手,有些颤抖,不过转瞬他就清醒过来,朝着大雁坠落的方向追了过去。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追逐那只大雁地人,并不只有他一个。
树林里地落叶被踩上时,发出“哗哗”地响声,暴露了对方,也暴露了钱猴儿。
“是你,你竟然没死?”那人一连的惊诧之色。
“江管事……小姐呢?”
钱猴儿没有想到,竟然会在百里外的天路山再次遇到江灵儿。不过,此时的江灵儿情形并不怎么好,她发着高烧,脸色被烧的通红,不用问,她身上定然也是溃烂了多处,这是疫病的典型症状。
他看了看这处山洞,见还算隐蔽,便问江管事道:“江管事,不是给她服了治疫病的药了,怎么还是这般……”
江管事带着哭腔道:“小老儿也不知道这是为何,可能是因为剂量不够的缘故。眼下我身上也没有药了,又不敢去人多的地方去抓药……”
钱猴儿忙道:“不妨事,我去抓药便是,你只需将缺少的药告知我知晓便好。”
江管事眼前一亮,连忙道:“别的都好说,就是这百年的黄精难寻,就算小恩公去到了城镇之中,也是难以寻觅地到啊。”
“总要试上一试才行。”
他方要走,岂料江管事一把拉住他的袖子道:“小恩公,万万速归。小姐这个样子,只怕最多支撑个两日,若是晚了,只怕……只怕……”
钱猴儿低头想了想,最近的镇子有五十里,来回正好是一日。便当即动身就走。
然后,当他来到这座镇子时,发现这镇子小的可怜。不但如此,唯一的一处药圃中,黄精早已售卖一空。
看来,医者们都是知道黄精熬药能够治疗疫病,这才将黄精都用空了。
钱猴儿想起此时正在发病的江灵儿,若是没有黄精做药,只怕就要见她爹娘去了,连忙跪下向那药铺掌柜磕头求救,他又将曾经“袖里乾坤”得来的银子,大约二三十两统统拿了出来,祈求那掌柜的千万千万救命。
那掌柜的的确也是没有办法,莫说百年的黄精,就是普通黄精也在几日前都卖光了。不过,看着钱猴儿一头一个血印子,还有那二三十两银子的面上,他终是叹了口气道:
“唉,你的家人也是遭了瘟疫吧。黄精我这里却是没有的,不过我知道有一处地方有,就看你敢不敢去取了。”
钱猴儿立马来了精神,抬起头来朝着掌柜拱拱手,道:“求掌柜的救我妹妹性命,告知我这黄精哪里去取?”
那掌柜看了看钱猴儿的眼睛,见他急切之色不似作假,叹气道:“你向北再行三十里,那里的天路山有一处天柱崖,高约四百丈,崖顶就有一株百年黄精。老夫有眼在先,那天柱崖……”
话未说完,钱猴儿早已窜了出去。
“……那天柱崖极为险峻,猿猴都难以攀援……人呢?”
钱猴儿疾速向西奔行三十里,果然见到了一处擎天巨柱。
这巨柱高约四百多丈,直上直下,除了极少的裂缝和突出的石头之外,根本找不到借力的地方。再加上崖顶部分,此时正被云雾包裹着,看不真切,更是增添了三分险恶。
他心中急迫,发足狂奔,借力先是跃上丈许高的一块突石,然后沿着上面的裂缝,极为敏捷地向上攀爬起来。
一个多时辰后,钱猴儿终于爬到了崖顶,除了三次擦伤、四次扭伤、五次差点掉下来摔成肉饼之外,倒是一切顺利。
此时他站在崖顶,云雾在脚下翻腾,就跟张胖子做烧饼掀起笼屉时一个模样,就是味道少了些肉香,有些美中不足。
钱猴儿擦了擦口水,走到崖顶中央,果然见一株高达三丈的柳树正长在那里。等到离得近了,这才发现那不是柳树,因为柳树叶子下面不会挂着一串串灯笼一样的花朵,而且上面明明散发出一股难以名状的药香。
看来,这就是黄精了。
这药草生长了百年,竟然长成了一颗大树,当真了得。
他低头望去,见黄精的根部已经分裂出了两股出来。每一股都有大腿粗细。他偏偏用手仔细比照了一下,终是确认了一股较粗的,然后拼命挖掘起来。
然而他挖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挖出了半丈长短,这股黄精竟似乎还远远没有到头。
钱猴儿心中大急,心想这么长的黄精,就算是我整个挖下来,也没法带走,不如就此将其折断算了。
于是他将手伸到这头低下,拼命向上一搬,这黄精竟然被他整个掀了起来。竟然有一丈长短,几乎成精了。
就在这时,原本埋着黄精地地下,一团金光猛然射出,直扑向九天之外。
钱猴儿不经意间被这金光一闪,眼前顿时花了,手中将黄精一松,连忙捂住了双眼。却只觉双眼已然酸涩难忍,泪水不可抑制地流了出来。
个老子的,什么鬼东西,敢暗算老子。他嘴里骂骂咧咧地,却忍不住坐下了。
只是他这一坐,只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因为按理说来,那黄精大腿粗细,丈许长短,刚才坐下的地方应该被硌一下才对,怎么自已这屁股底下软软地都是泥土的感觉。
他赶紧胡乱擦了几下眼泪,努力睁开眼睛看去,这一下却将他惊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三阳开泰,四喜发财……
却见地上那里还有大腿粗细、丈许长短的黄精,只有一截三寸长短、指头粗细的树根一样的物事,像条该死的黄蛇被一刀两断一样。
他捡起那树根,闻着上面的浓郁药香,有些惊疑不定。虽然他觉得这可能就是那黄精变化而来,可是他却不敢拿江灵儿的性命开玩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另外那股黄精也挖了出来。
这一次,他却有了提防。将所有黄精从地下掀起来的时候,猛地背过身去。
即便如此,一阵明亮的金光仍然爆射天际,将脚下的云雾都映衬的金光闪闪地。
几个呼吸过后,那周围似乎都恢复了正常,钱猴儿这才敢转身回望,就见远方的天极果然有一个金点正在飞射出去,眨了几次之后,便再也不见了。
低下头,那里又是一截树根状的物事。
看来,这就是那巨大的黄精所化了。钱猴儿这才放下了疑虑,将两根黄精都收入怀中,开始向下攀爬。
崖顶上,原本黄精生长的地方,此时只留下了两个大洞,像是两只眼睛一样,仰望着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