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用完了晚膳,段期期和陈秀芳、九月坐在一旁讨论着今天找玉蜀黍的事,三人在集市上并没有看见秧苗或者果实。

张阙洗漱完,换上干净的衣服,又来了段期期房间。

房屋没关,张阙还没走进屋子,就看见了屋中的三人正围坐在一起,或低声交谈,或微笑倾听,温馨和睦的氛围让张阙感到格外舒心。

这跟他印象中的三小姐一点也不一样。

三小姐刚出生时,他就在将军府里做了府医。

主母裴氏是个温婉的女子,去请平安脉的时候总会给他些点心茶叶,也会关心他没有家室要好好照顾自已。

可是再好,将军不喜。

将军眼里只有梁姨娘。

将军英明神武,战功硕硕,也拎不清自已的家室。

多亏他没有家室。

小时候张阙家里穷,治母亲的病就花光了积蓄,没有人想嫁给他吃苦。

一拖拖过了结婚的年纪,似乎也没有什么心动的。

他只能以医术为伴,现在老了,他想收个徒弟。

主要是想继承医术,绝对不是因为寂寞。

他有点相中十一,憨憨厚厚的,有时候还挺机灵。

夸他有时候还会脸红,大小伙子,怎么跟他娘一样。

九月小姑娘心善,但是大大咧咧,收她为徒不行,会煎错药。

(陈秀芳:等会儿,你等会儿,你个老头,你还挑上了?)

想到这,张阙一拍脑袋,啪的一声,惊动了屋里的三个人,

三双好看的眼睛,一起看着他。

张阙尴尬地笑了笑,赶紧找个话题打破此刻的沉默:“那个,我来送信。”

“我走之前去看了夫人,跟她说要来见您,问她要不要给您带点什么,这是夫人托我给您带的信。”

张阙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递给段期期,信封上秀丽清晰的字迹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段期期接过信,心中有些忐忑,上次给原身母亲写信是为了安抚她,告诉她‘段期期’没事。

避免她悲伤过度,让她等着‘段期期’回去看她,心里有些盼望,能愿意接受治疗,恢复得好些。

这次以女儿的身份接受,段期期有些紧张。

段期期深吸一口气,缓缓拆开信封。

段期期的心跳加速,目光扫过纸上那些温柔的字句,

“吾儿期期”

只看到第一句,段期期眼泪就蓄满了眼眶。

是原身的身体在难过,也是段期期的灵魂在难过。

她们两个都没有被自已的母亲好好爱过。

吾儿期期

吾儿远行,必有缘由,虽隔异地,仍盼汝安

娘之病体,不知撑到几时,但为汝计,愿汝无忧

遇风雨,莫畏惧,寄尔信物,可寻外祖

信封里面,又滑落出几张百两面额的银票。

段期期很难形容这种感受,有怨,也有可怜,也有难过。

张阙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印章,递给段期期道:“这是夫人让我转交给你的。”

他叹了口气,看着段期期微红的眼睛,对面少女只有九岁,却常常让人忘记她的年纪。

“三小姐,夫人整个人很憔悴,没有力气,就连给你写的这封信,也是分了两次才写完,她说上次收到您来信才反应过来,之前给您写的信您应该是没收到,她怪自已没用。”

张阙语气有些自责,“夫人的病时间拖得太久了,我找不到病症所在,只能维持,让她少几分痛苦,是我医术不精。”

段期期接过印章,手感冰凉,小巧的印钮上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朱雀。

她看着手里攥着的信纸,笔画中能看见轻微的颤抖,又感觉写信的人在竭力控制着自已,前后笔墨深浅也不太相同。

段期期心软得一塌糊涂,她想见她。

她甚至分不清,是原身对母亲的渴望,还是自已对母亲的渴望。

段期期压下了自已的情绪,闭了闭眼,再睁眼后,眼中恢复清明。

她向着张阙行了一礼:“张伯伯,有劳您给我带信,母亲很信任您,我也是,这份情我记下了。”

张阙能从夫人房里把信和东西带出来,确实是费了心思,他早把自已的药箱做了暗格,才没被发现。

那天他要出发时,将军召见过他,说要嘱咐些事情。

回房时,他就发现自已的东西已经被翻动过。暗自庆幸自已将重要的书信和印章藏得足够隐蔽。

将军的形象似乎有一些垮塌,即使他不知道,也是他默许的。

张阙不能说出来。

三小姐,还太小了。

段期期将印章紧紧握在手中,感受着那冰凉的温度,仿佛触碰到了母亲的手指,让她有些瑟缩。

段期期略微思考:“张伯伯,此番前来既是为了水上救生术,那什么时候返程?”

“不急,不急。本以为要追到圆净庵才能见到你们,没想到九月眼尖,既是早遇到,我回去也没什么事,我跟将军告了半月假期,我可护送小姐几位一同到圆净庵,待你们安顿好,再行返回,也好跟夫人复命。”

九月:等会儿,你都要被马颠碎了谁护送谁?

陈秀芳:有钱了,张老头一定有钱,小姐能住上好客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