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扶斯戴着帷帽，换了身不显眼的衣袍。孟余君跟在她身后，两人行走梅花间，颇有些欲盖弥彰。
毕竟宫里谁不认识，小孟公公这张脸。
女眷们大多待在梅花林入口不远处。既能赏梅，有千树万树梅花开。又不至于进梅林太深，远离人群。
程扶斯和孟余君没能在这堆人里，瞧见长公主和夏枝的身影。
程扶斯像是想起什么，她问孟余君：“今日晚宴，小谢大人没来吗？”
小谢大人，除了谢之微还能有谁。
老谢大人已经辞官退休。天天在家摆弄些花花草草，喂养金鱼鹦鹉。人老了，连书本上的字都看不清楚。
孟余君邀功道：“皇上，奴婢特地去问了。谢大人告了病假，说是意外扭伤了胳膊，走不了路。”
程扶斯：？
她怀疑自已听错了，不由地停下脚步，面露狐疑。
她古怪地盯着孟余君。
孟余君掩唇一笑，“小谢大人原话是这么说的。”
程扶斯也勾唇，“是么，过几日朕就要去谢家看看。”
看看他到底是胳膊扭了，还是腿瘸了。
两人边说边往梅花林深处走去。
脉脉花浓，浮云来去，枝头有千堆雪。梅花似雪，开时似雪，谢时也似雪。月下光影横斜，仿若置身于幻境里。
孟余君犹豫道：“皇上，林子深处人是少，但是巡逻的侍卫也少。长公主殿下和夏枝姑娘，恐怕不会进去。”
“未必。”
程扶斯道。
她说着，突然瞧见梅花树下好像有什么东西。
程扶斯从地上捡起一个香囊。
她握在手里，细细摩挲着香囊绣包上的绣花纹路。这香囊的绣花精巧别致，香味也不浓。若是挂在腰间，只有主人行走间，才会有暗香浮动。
布料丝线里，沾染了碎泥。
孟余君赶紧递上帕子，接过皇帝手里的香囊。他瞧着这香囊奇怪道：“夏枝姑娘不是不戴香囊吗？”
“这香囊确实不是夏枝的。”
程扶斯用帕子擦拭手指。
她抬眸望向梅花深处。
“这林子里有别人。”
孟余君不由地猜测：“兴许是哪家女眷乱跑，迷路在林子里？”
程扶斯看着这片梅花树下的土地，皱眉道：“这泥土是新翻的。”
哪家女眷，会莫名其妙地扛着锄头来林子里翻土。
来葬花？
孟余君闻言垂下头。
他内心有些猜测。
两人停留之际，有个身影气喘吁吁地从梅花深处跑出来。
她看见程扶斯和孟余君，眼睛都亮了。
“皇上！”
夏枝激动地扑倒在程扶斯脚下，摔了个大马趴。
啃了一口土地。
夏枝：呸呸呸。
好丢脸，死了算了。
孟余君连忙上前扶起她，“夏枝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夏枝爬起身来，回头看了一眼来路。
她不是跑得太快，是被绊倒的。
夏枝来不及多说什么，她惊慌失措地看着程扶斯。
“皇上，夏萍死了。”
程扶斯的眉头拧得更紧，“长公主呢？”
“长公主殿下还在里面，是她叫奴婢出来报信。”夏枝急道。
程扶斯瞪了她一眼，“若夏萍是被人杀害，凶手可能还没走远。你将长公主一人置于险境，她要是出了事，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说完，她径直往梅林深处走去。
“还不快带路。”
夏枝跑起来跟上。
孟余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本该去唤宫里侍卫来封锁梅林，可又不能丢下皇帝遇险。
“皇上！”孟余君想阻拦。
程扶斯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处的孟余君。她果断道：“去喊侍卫。”
孟余君只得往相反的方向跑。
程扶斯跟着夏枝，一路奔至案发现场。
程度云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
看见夏枝领来的人是程扶斯，她有片刻的惊讶。再看程扶斯这身装扮，明白了什么。
“侍卫呢？尽快封锁梅林。”
“这个宫女的死，不是意外。”
程度云直接道。
程扶斯走近，看见梅花潭水里，漂浮的夏萍。
是脸朝上。
她泡水没多久，面容还没开始发胀。
夏萍的两只手，僵直地伸在水里。尸身胸前晕开大片的血迹，在水里宛如一朵红花。她死前很惊恐，瞳孔微缩，眼白都要翻出来。
潭水里，落了许多梅花。花瓣随行在尸身旁，像是在托举夏萍。
程扶斯道：“这个时辰，宫里侍卫刚换完班。”
他们还没巡至此处。
“朕让孟余君去喊人了。”
程度云闻言放心了，“凶手应该已经离开，我在这里许久，也没人再过来。”
程扶斯有些无奈，“即便你学过武，也不该让夏枝一个人出去。”
程度云眸光流转，似笑非笑道：“皇上，我看您不是担心我的安危。是担心出了事，夏枝要被问责吧？”
一旁的夏枝震惊地看着两人。
什么意思，这个狗皇帝关心她？
不会是暗恋自已吧？？
替身文学演上瘾了？？
她有些尴尬，往后退了两步，降低自已的存在感。
程扶斯半点儿也不心虚，“何必闹得人心惶惶？”
她和夏枝的关系，只有她自已清楚。
死了个宫女，无人在意。
可这事儿是发生在新年里，还是在新春宫宴上。
更何况，这宫女是被人谋杀的。
整件事情透露出不祥的意味。
孟余君很快就带人来捞尸。
宫里的侍卫已经封锁梅林，任何人不得再出入。梅花林边缘的女眷们，也集中在一地安置。
夏萍的尸体被捞出来了。
她的面容，已经被白布遮盖。尸身水淋淋地躺在地上，洇湿了一小块布。
几个侍卫奉命将夏萍的尸身抬走，送去大理寺尸检。
夏萍已经远去。
程扶斯斜睨了一眼，在旁安静如鸡，装作自已不存在的夏枝。
“走。”
她还要换身衣服。
孟余君跟上。
他走着走着，回头去瞧呆愣的夏枝。
孟余君：…
他朝夏枝使了个眼色，还不快跟上？
夏枝有些犹豫。
她转头去看身侧的程度云，孰料对方也在看她。
程度云神色莫名。
夏枝赶紧低下头，迈着小碎步，跟上前头的孟余君。
她有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