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傅江轻咳两声,瞥了眼傅柏旸,仿佛在昭示我才是一家之主,你别抢了我的活。

“这位公子,你叫恳……什么桑。”

“恳凌冽,阿桑是我的小名。”

“哦,阿桑。”大名难记,傅江说不来,便叫着他小名:“来者是客,我们傅家没什么规矩,既然小女与你相处得来,便踏实在我府里住下,不必拘礼。”

“晚辈在府中这几日只觉得神清气爽,安得自在,再这样下去要乐不思蜀了。

“哈哈。”傅江轻笑两声,他一直看着恳凌冽,总觉得他似曾相识。

疑惑了半天还是问道:“公子家里是做什么的?”

傅栀晴望了眼恳凌冽,不知他的身份,能不能让别人知道,对傅江道:“爹,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恳凌冽则微笑着,一脸坦然:“不瞒伯父,晚辈是大漠王室子弟。”

傅柏旸听到,有些震惊,自己只是北武一个小小的平民百姓,连北武的皇室都没机会见,更别说异国的了,他拉过傅栀晴小声问道:“他是皇亲国戚啊?”

傅栀晴点点头:“他是大漠世子。”

傅柏旸不由得再看看恳凌冽,年少却不狂傲,一股沉稳气从内而外散发,即使面对的只是普通百姓也不倨傲,礼貌却不谦卑,举止有度。

相比之下,傅江淡定得多。

“王族……”傅江摸着胡子,再看了他几眼,思索会儿,试探的问道:“令尊可是纳库尔亲王?”

“正是,伯父认识家父?”

“怪不得我看你眼熟,你与你父亲有七分相像呢。”

“你与小女不打不相识,我与你父亲亦是如此。”傅江展开笑意。

傅栀晴则和傅柏旸面面相觑,不知自己父亲何时与大漠贵族扯上联系。

傅江态度好了不少,拍着恳凌冽肩道:“好生住下,就像在自家一样不必拘束。”

他又转向傅柏旸道:“等晴儿笄礼一过,你便从军吧。”

“是。”傅柏旸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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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柏旸回院子里洗去了一身尘土,想到雪院那个突如其来的男人,还是不太放心,当即决定去雪院找他,聊聊天也能多了解一下。

恳凌冽见他来,笑脸相迎。

雪院的榕树下,有一方用红木围成的小台,小台中间是矮方石桌,摆了副棋盘,四边各一软垫。

傅柏旸找了一地儿坐下,道:“阿桑,你也喜欢下棋啊。”

恳凌冽坐于他对面:“偶尔打发下时光。”

“来一盘。”傅柏旸朗声道。

棋盘摆好,傅柏旸执黑子,恳凌冽执白子。

黑子先下。

二人下得井然有序,这边傅柏旸落了一子,那边恳凌冽便接上,气氛还是放松的,傅柏旸以攻为主,每一步都下的犀利。

恳凌冽则守着这边局势,有些被动。

几个来回后,傅柏旸那边赢面更大,他便放松了警惕,与恳凌冽搭话:“阿桑,我小妹在大漠承蒙你照顾了,她这性子,属实是叨扰你了。”

“阿栀乃真性情也,与她相处很轻松。”恳凌冽听到傅栀晴,才粲然一笑,真心回答道。

“怎么会想着和她来北武呢?不止是想来北武游玩这么简单吧。”傅柏旸又落一子。

恳凌冽低头看着棋盘,暗自笑笑,左手扯着袖子,右手捻一白子,思考片刻,稳落下一子。

这一子仿佛是在平静的水面上砸下一颗石头,惊起一阵涟漪。

傅柏旸攻,恳凌冽守,看似恳凌冽在被动的防着傅柏旸的攻势,实际上他以攻为守,暗自开了一条血路,而刚才落下的那一子便是突破重围的关键。

傅柏旸眉头微皱,恳凌冽这一步下的确实精妙。

他捻着黑子,再三思考才落下。

恳凌冽没有犹豫,直接下子,干脆利落,又挺胸端坐于蒲垫上,等着傅柏旸落子。

傅柏旸抬头看了他一眼,对方气定神闲,自己却方寸大乱,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走进他的陷阱里去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下子。

二人无言,只有风吹过的飒飒声,和棋子落下清脆的声音。

一柱香时间很快过去,棋盘上,局势分明。

傅柏旸手执黑子不知落在何处,紧紧盯着棋盘,焦头烂额。

再抬头,恳凌冽微笑看他,不是骄傲,更加不是轻视,就只是这样温和从容的微笑也让傅柏旸倍感压迫。

棋品见人品,下得一手好棋的人,心思也绝对缜密,他突然觉得,若是他对傅栀晴真的有意,傅栀晴怕是逃不过这家伙的手掌心了。

傅柏旸再无心下棋,将棋子扔进棋篓:“我输了。”

“承让。”

“你下棋挺厉害的,不像我小妹是个臭棋篓子。”

恳凌冽回想当初在大漠他们与索卡对弈的场景。

“她棋艺虽不精,演技还不错。”他们配合相得益彰,知道棋局结束才被索卡看出端倪。

傅柏旸探索着恳凌冽的眼睛,澄澈无比,应该不是玩弄人心之辈。

可是,他太过聪明了。

“所以你堂堂大漠世子,来北武应该是前呼后拥,数人随护才是,怎么一个人跟着我小妹来了?”

“其实我不是跟她来的,而是偷偷追来的。”

“什么?”。

“我向阿栀表白,她没有回复我还瞒着我跑回了北武,我不死心便跟过来了。”恳凌冽坦言。

傅柏旸没想到恳凌冽会这样大方的说出自己的心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恳凌冽又道:“我认为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什么不耻的事情,你是阿栀的大哥,我理应与你坦诚相对。”

“呃……你。”傅柏旸结巴了半晌才道:“她呢,她对你是什么感觉?”

“不知道。”想到当初索卡开玩笑时,傅栀晴回答自己和她只是好兄弟,还有萤火虫那次亲吻之后,傅栀晴躲着他的样子,恳凌冽有些黯然失色了。

“嗯。”傅柏旸看恳凌冽失落的样子,便知傅栀晴肯定有所犹豫。

他对自己的妹妹是了解的,可能不是不喜欢,而是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我了解我小妹,她刚才对你的态度我也看在眼里,她并不排斥你,甚至愿意与你亲近。”

“真的!”恳凌冽眸光微动,有一分惊喜。

“你跟我讲讲你和我小妹之间发生了什么,我来帮你分析分析。”傅柏旸装装样子,其实他只是想知道这两人之间有没有逾矩罢了。

恳凌冽完全没有多想,立刻撤了棋盘,就和傅柏旸聊起了在大漠的事。

从擂台比武到擒获柯焱,还有傅栀晴的眼疾,事无巨细,他都绘声绘色的描述出来。

他与她相识的过程,一点一滴,他都记得。

恳凌冽有时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相识不久,她却像烙在他心头一般,一直在想着她。

从和煦的午阳讲到了夕阳落下,明明只有一个月不到的回忆,却被恳凌冽细致的讲了这么久。

傅柏旸瞧见他眼睛里的炽热与欢喜,也许这恳凌冽真是一位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