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沧州城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新奇事,除了濯光庄园开张,还一个就是北巷街这边起了一个算命摊子。

一般的摊子都开在热闹的东西两巷,北巷街多是住宅,很少有人会在这边做生意。

起初人们只当他在这蹲几天没生意就得搬走,谁知这摊主好似司命下凡,神机妙算。

只是随便看了眼从摊前走过的路人,他就对那人说今日不宜靠近水源,不然恐有灾祸,但有惊无险,不会危及性命。

路过的人是个渔夫,每天都要去河里打渔,他只当是个神棍的胡言乱语,根本不放在心上。

巧的是他劳作时船体破裂,进水沉了下去,他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游上岸。

他还来不及喘息,脑子里就浮现之前那个算命先生提醒他的话。

果真应了那句恐有灾祸,性命无忧。

他将这事传扬出去,有些不信邪的人也当玩似的去算一卦。

刘家媳妇说他丈夫三天都没回家,算命先生让她往山西南方向找,他丈夫倒在一棵百年大松树下。

一群人去寻,真在松树下找到了被野兽袭击奄奄一息的男人,连松树的年份都说得完全一致。

神了!

越来越多人慕名而来。

但凡经他卜算的,就没有说错的。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沧州城的人都知道北巷街来了个神算子。

只知道大师姓霍,于是都称呼其为霍半仙。

来找他算命得人日益增多,从巷头排到巷尾,从早晨排到黑夜。

霍蕴山这下可不干了,扬言一天只算五卦,多一卦都不算。

他也是这样做的,一天算满五卦后,就收了幡,却也不离开,躺在摊子边的躺椅上,脸上盖本书,有一搭没一搭摇着蒲扇,一直躺到傍晚太阳落山才收摊走人。

旁人都说,这先生本事了得,脾气也古怪,每天不做生意了也不走,就躺在那地方,像在等什么人。

有心来找他算命的人都了解他的脾性,每天只会赶着来争前五卦的名额。

等五卦算完,拥挤的人就会散去,因为他们知道,五卦之后无论怎么请,先生都不会再算了。

今日却不一样。

他只算了四卦,就让周围人散去。

旁边人疑惑问道:“霍半仙,您今日还剩一卦,怎么不算了。”

霍蕴山神秘一笑,故作玄虚道:“今日的最后一卦我要留给有缘人。”

“有缘人?有缘人是谁啊。”

“半仙难道算出今日有人来找他算卦?”

……

周围闹哄哄,都在讨论这个有缘人是谁。

霍蕴山对这些视若无睹,如寻常一般躺在藤椅上,摇着扇,只是这次他没收招幡。

日头渐渐上来。

周围人大部分早就散去,只还剩零星几个闲的没事的,非要见识大师说的有缘人。

正当大家百无聊赖,甚至有人迷迷糊糊睡着打起了鼾时,那藤椅上的大师突然一动,藤椅破旧,一动就会响起吱吱声。

连带着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打起了精神,围了过去。

霍蕴山起身,理平了身上白色大褂,又扶正头上瓜皮帽,冲着前边路过的一行人道:“这位公子请留步,吾在这等候多时了。”

那行人中为首的男子听见有人叫他,停下脚步,狐疑的望了霍蕴山一眼。

他身后随从也立马转向摊子方向,一脸警觉。

男子旁边的中年随侍先开口问道:“你是何人,唤我家公子何事?”

霍蕴山笑道:“小生不才,半桶水的神棍是也。”

男子不想多耗时间,意欲离开。

只听神棍又道:“吾见你眼前七杀照命,命犯小人,此乃凶兆,只怕不久前刚刚遭遇祸事吧。”

舞辞羡微微抬眸,脚步止住,转过头,正眼瞧这卦摊。

一桌,一扇,一藤椅,一招幡,再加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看起来不甚靠谱的男人。

构成这简陋的算命小摊。

他看向一边迎风飘摇的幡旗,字正腔圆念着上边的八个大字:“占卜卦算,问灵找鬼。”

“呵。”舞辞羡勾了勾唇角,坐到了摊桌前,嗤之以鼻:“老道,这世上还真有鬼神?”

霍蕴山耐心说:“有亦无,无亦有。”

“模棱两可。”舞辞羡毫不在意,他是不信鬼神与卦算的,都是故作玄虚之辈。

“吾瞧你眉间暗影浮沉,祸事未结,您仍需小心。”

魏涟听不得自家主子被诅咒,气道:“你个牛鼻子老道,胡说什么丧气话!”

周围看热闹的都见识过霍蕴山的本事,自然向着大师这边。

可这公子不信大师就算了,还纵容他的下属对大师不敬。

当即有人忿忿不平:“霍半仙料事如神,一日只算五卦,一卦万金,今日特意留了一卦说要算给有缘人,你们竟然如此不识好歹呀。”

“就是,半仙当你们是有缘人,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大师的吗。”

“大师,别给他算了,浪费在这种人身上不值当,给我算吧。”

“给我给我……”

……

起哄的人越来越多,霍蕴山赶紧止住场面:“大家安静,我这最后一卦已开,不能变卦,各位请明日再来。”

舞辞羡给魏涟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说话,自己则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今日一定会经过这里?”

“算的。”

“我看别的算命摊子有卜筶,竹签什么的,你这怎么啥也没有。”

霍蕴山伸出手在舞辞羡眼前一晃:“我算卦只需掐指开眼,那些个虚头巴脑的我不需要。”

“行吧。”舞辞羡越来越觉得这是个神棍骗钱的。

“舞公子,小心漏网之鱼。”

“你怎么知道我姓舞!”舞辞羡一惊,攥紧拳头敲在桌面上,身子往前倾斜。

霍蕴山处变不惊,侧着身子靠在舞辞羡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淡淡说:“只要我掐指一算,这世上之事我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再加上陛下乃人中真龙,通身紫气萦绕,您的身份不言而喻。”

居然连自己是皇帝都知道,这人真有些实力。

舞辞羡惊异瞪着对方双眼,想探究他到底是敌是友,可霍蕴山一脸从容,如云山雨雾缭绕遮掩其身,看不出虚实。

“舞公子,祸兮福之所倚,虽有余祸,却不伤身,不见血,还能让您见到想见的人。”

“我想见的人,你说谁啊?”舞辞羡一脸疑惑。

霍蕴山却觉得好笑,你来沧州的目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今晚食鼎楼,去那看看吧。”

“去那做什么?”

“时辰不早了,吾要收摊了,后会有期。”霍蕴山只顺手拿了招幡,就打算离开。

“别走啊,你话没说完呢。”舞辞羡抓住霍蕴山的手,不让他走。

霍蕴山挣脱开,大步流星向前走去,迈着四方步,右手握长幡,随心所欲,道骨仙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