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靖川的双眼透过无尘的镜片盯着她看,沉默不语,漆黑的眸色察觉不出任何情绪。
苏缦莫名觉得他有一种要把自已看穿的错觉。
“苏缦,我不知道你想玩什么把戏,最好收一收。”
说完,谭靖川就往电梯口去,操控轮椅的右手紧握成拳,手背筋脉轻暴,眼底尽是隐忍。
突然之间的转变,只是让他慌乱不已。
苏缦,最好一直演下去。
电梯门打开,谭靖川往里进。
坐在沙发上的苏缦两眼婆娑地看着他。
谭靖川的长睫轻颤,握着轮椅手柄不由得发紧。
殊不知,在沙发的遮挡下,苏缦的手里正拿着催泪神器,被一层一层拨开的洋葱。
直到电梯门紧闭,她一撒手,把洋葱扔在茶几上,立刻端起三大盘榴莲,有滋有味地品尝着。
不由得感叹:真香!
和刚才的难舍难分完全是两副模样。
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才能背后一套人前一套。
男人吗,除了好用和没用,就没别的用。
苏缦把榴莲清盘之后,她才起身往二楼去,在浴室里泡澡洗漱待了一个多小时,才穿着浴袍出来。
躺在五百米宽的大床上,准备抱着空气入睡。
突然,她拿起床头的手机,拍了张照片给谭靖川发过去——
她趴在床上,露出素净精致的半张脸,脸蛋无暇,被水雾熏得脸颊泛粉,睡袍的领口松松垮垮,锁骨突出,浑圆露出边缘,妖艳又性感。
【想你的眼泪从下面流出来了。】
正在书房办公的谭靖川看着这两条微信,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不知道看了多久,墨水都渗透了文件。
卧室里的苏缦等不来他的回信,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夜里,开始下雨。
瓢泼大雨,雷鸣电闪。
半夜三点多,一直没合眼的谭靖川担心苏缦害怕睡不着,轻推开门进去,把轮椅停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此时,躺在床上的人睡得很安详。
就像白日闹够了劲,夜晚就会收敛利爪。
这间卧室,原本是两人的婚房,但结婚之后他就从未踏进半步。
因为知道她对自已的强烈抗拒与万般反感。
两人的婚事是老爷子那辈定下来的,只是,前些年苏式集团资金有了漏洞,苏老爷子向他来寻求解决方案。
钱,只要够,就能补。
在谭靖川的观念里,只觉得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事。
但他向苏老爷子提出了一个请求。
他想娶苏缦为妻。
苏老爷子手握大权多年,商战打的一轮又一轮,最疼的就是他的孙女苏缦。
所以,在谭靖川提出这个请求时,苏老爷子并未松口半分。
也正是这事,在华国重首为龙的谭氏集团顶楼办公室,从不为任何事折腰的谭靖川双膝跪地,向苏老爷子乞求,他想迎娶苏缦。
一纸婚书,一生只爱一人。
这句话是他早就刻在心上的印记。
只是,苏缦的心里没有他,且容不下他半分。
他想着,只要留着人就好。
但那次的寻死,把他这点乞求都一举敲碎了。
……
突然,苏缦一翻身,身上的被子滑落,漆黑的卧室里,莫名诱发着一种道不破的情绪。
谭靖川静顿几分钟,等她没有醒来的迹象,他才双手撑着身子,强忍着双腿神经的疼痛,帮她把被子盖好。
这时,还睡梦中的苏缦蓦然出声,“老公……”
听清楚那声称呼的谭靖川彻底顿住了。
梦里正在啃大鸡腿的苏缦,老公鸡,好吃……
次日。
天空放晴。
睡到自然醒的苏缦伸着懒腰往楼下走,看着餐桌上琳琅满目的饭菜,堪比国宴,她双眼瞬间放光。
直到身旁的小玖喊了声,“妈妈。”
苏缦才注意到其他人的存在,立刻收起见食眼开的架势,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谭以安和谭靖川。
一个在喝粥一个喝咖啡,一个没上学,一个没上班。
小说不是说这父子俩一个是上学魔,一个是上班狂吗?
一个智商是250.
一个智商是两个250.
苏缦拿起筷子夹起两个包子,“昨天不是让程夜八点来接你上班吗?”
谭靖川看着她,刚把咖啡杯放在手边。
谭以安突然开口,“学校要举行亲子活动,爸爸送我去,顺便和老师解释一下我不参加的原因。”
苏缦咬包子的动作一顿,不由得看向谭靖川。
亲子活动,他的腿根本没法参加。
但亲自去和老师解释?
他这种身份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场面一片安静。
此时,吃着小奶包的小玖奶声奶气地说,“哥哥想让妈妈去。”
谭以安顿时红了脸,“谁说的?我没有!”
一甩手,他恼羞成怒地跑去了院子。
苏缦一听,继续探问小玖,“哥哥还说了什么?”
小玖一对上苏缦就害羞,就什么都交代了,“哥哥说他们笑哥哥是没有妈妈的孩子。”
苏缦和谭靖川同时皱起了眉头。
瞬即,谭靖川操控着轮椅往院子里去。
苏缦立刻冲起了劲头,哐哐把俩包子吃下去,上楼换衣服化妆,十分钟之后,她穿着顶级高奢品牌的运动装,扎着高马尾,背着上千万的链条包下来了。
这年头,小孩之间的言语霸凌真是不分高低贵贱!
那就让他们知道,年龄只是数字,不是他们肆意妄为没有教养的挡箭牌。
她不发威,还真敢当她死了。
坐在餐椅上的小玖看到苏缦顿时双眼放光,哇一声惊叹,“妈妈,抱抱。”
想拐走小玖的捷径,先抓走苏缦,这小家伙会主动送上门。
苏缦单手抱起她,“和妈妈去哥哥学校玩吗?”
小玖用小手臂圈着她的脖子,重重点头,想亲苏缦的脸颊,但她不好意思,轻轻碰了下苏缦的耳朵,小声说,“妈妈香香漂亮。”
苏缦心想:小小年纪都知道怎么拿捏人,以后一定会大有出息!
小玖摇了摇头,“我以后不捏人。”
“我要妈妈。”
苏缦一愣,她什么都没说,小玖怎么知道自已在想什么?
一次两次也不能算巧合。
甭说这都第三次了!
莫非——
“谭先生,我已经联系了学校校长。”
院内突然响起程夜的声音,苏缦没心思多想,抱着小玖立刻走上前,“不用联系校长,亲子活动我去参加。”
除了小玖乖乖趴在苏缦的肩膀上,其他人皆是一愣。
眼角红彤彤的谭以安不知道是不是刚哭过,在硬撑不在意,抬脚上车。
程夜看向谭靖川,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现在的太太确实有点不一样,像是被什么附体了似的,但就怕一个不留神,老魂再飘回来。
谭靖川只说,“听她的。”
一旁的林叔和徐妈就知道会是这样,恋爱脑,没救了。
一家四口百年难遇一次聚齐在一辆车上。
劳斯莱斯幻影,谭靖川坐在副驾驶,苏缦和小玖谭以安坐在后座。
校园外。
校长杨敬早就在程夜打来那通电话后站校门口等,不知道对方是有什么事,心里万分焦急。
其他的校领导更是大气不敢喘。
整个学校,最大的投资人就是谭靖川。
对方打电话也只说谭先生有事和他探讨一番。
探讨一番,这就说明有事牵连着学校,至于什么事?摸不着头脑。
吹了半个多小时的风,车来了。
杨敬立刻上前迎接,身后的领导更是鞍前马后。
杨敬问,“谭先生,不知道有什么事需要你亲自来?”
坐在副驾驶的谭靖川面色阴沉,“送太太来参加活动。”
太太?
杨敬一直都听说两人夫妻不和,这突然——
苏缦拉开后座车门,迈步出来,伸手把小玖抱下来。
“谭太太,真是久闻不如一见。”杨敬态度祥和。
苏缦只是礼貌一笑,随后,她向谭靖川说,“我先进去了。”
谭靖川眼底的诧异一拭而过,“嗯,有任何事情及时和我打电话。”
苏缦应了声好,就牵着小玖跟上谭以安进校园了。
杨敬看到这一幕,谭氏夫妻哪像传闻所说那样,真是小道消息不能信,再者说,谭太太也是艳压群芳的才女。
今天一睹真容,说是倾国倾城都不为过。
谭靖川语气凉薄地问道,“好看吗?”
杨敬立刻收敛视线,“觉得太太和谭先生真是绝配。”
谭靖川态度稍微好点,“去办公室等着。”
一听,杨敬立刻停车区走去,亲自给谭靖川升杆。
校园里。
苏缦刚一进去,就看着几个小男孩围着谭以安笑——
“我就说他是一个人来的,看吧!”
“今天我爸爸妈妈都来了,昨天还专门带我去买了一套新衣服,你有吗?”
“我妈说了,他这种就是没人疼的小孩!”
“他就是没妈的孩子!哈哈哈哈!”
谭以安双手紧握成拳,反驳道,“我有!”
小胖墩笑话她,“你就是没有妈妈!没有没有没有!”
旁边几个人也跟着附和,“没有,没有,没有!谭以安是个没妈妈的孩子!”
紧皱着眉头的谭以安一伸手把小胖墩推倒在地,顿时,小胖子哭了。
一旁正在闲聊的家长一听到哭声,立刻走上前,“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小胖墩指着谭以安,“他!他推我!”
体态丰臃的中年女人冲着谭以安吼,“你凭什么推我儿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就学着动手打人了,你父母是怎么教你的?”
小胖墩像是找到依靠了,“他没有妈妈。”
中年女人冷哼嘲讽,“原来是没妈的孩子,怪不得这么没教养,真是有人生没人养的小杂种!”
谭以安紧皱着眉头,拼了命不让眼泪落下来。
上前的苏缦直接把他拉到自已身后,“论教养,我看你是最欠抽的!”
中年女人不知道苏缦是谁,压根没把她放眼里,“怎么?还想动手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老公可是这个学校的高层领导,动我你试试!”
苏缦冷眼反问,“所以你是谁?”
中年女人有点哑口无言,但理不直气也壮,“你管我是谁!我就告诉你,我今天必须让这个小孩当众给我儿子道歉!”
苏缦态度硬实,“今天他不仅不道歉,我还要让你们母子当众给他道歉!”
中年女人被气笑了,“年轻人够狂的!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们道歉的!”
苏缦把手机拿出来,“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在我手机里录着,我直接报警,交给警方处理,再加上你和你儿子言语辱骂和捏造事实,怕是你老公的工作也保不住了。”
对方一听,有点怕了,咽了口唾沫,“什么叫捏造事实?孩子没妈大家都知道!”
苏缦轻笑,“我就是他妈!”
谭以安心里一震,抬头看向苏缦。
她不是说过不让自已喊她妈妈?
她不是说过不是自已的妈妈吗?
“你说这是不是捏造事实?”
中年女人诧异,“怎么可能?”
小胖墩立刻爬起身,看着苏缦两眼犯花痴,“你是谭以安的姐姐吧?”
苏缦把谭以安拉怀里,“出生证明都有,你们到时候和警察说就好。”
中年女人一看她要报警,立刻怂了,她要是闹出这个事影响了她老公的前途,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而此时,校长办公室。
电脑监控上把刚才的那一幕都播放在了众人眼前。
一旁的当事人校领导爸爸浑身冒冷汗,“谭先生,这件事是我的错,没把孩子和妻子教育好,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们!”
谭靖川自始至终未说一句话,只是办公室的温度越来越低。
旁边的校长也是被坐立不安。
“教育和家庭确实脱不了关系。”谭靖川冷声说,“学校也一样!”
“杨校长,这件事如果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怕是您老人家也该回去种种花养养老了!”
杨敬立刻点头,“是是是!这件事我一定会好好处理,请谭先生放心!”
谭靖川没再办公室多待,回到了车里,看着远处杨敬去调和这件事,他把目光落在了苏缦身上。
他知道,手机里的录音,不过是她拿来吓唬对方的。
只不过,她对谭以安的态度,确实让他有点捉摸不透。
在车里坐了一个多小时。
亲子活动陆续进行着。
程夜看着他,说,“谭先生,要不我们下去看看吧?”
谭靖川却拒绝了,“不了,不然又要给谭以安落下什么话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