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衣心里翻了个白眼,暗说:好办法,我看你不行。闹笑话,我看你最行。
他本来坐着,一想到这里,连忙卧倒,以背对向乐雨阵。那意思明白得很,就是要和他划分界限,假若乐雨阵闹了笑话,完全和他单衣无关。
雨阵见了,窒息发白的脸,也给气了红,都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哧溜一下爬起来,指着他说:“你现在觉得我是粑粑,过会儿让你喊我爸爸!”
说完把手一伸,曲起两指,金光乍现,金针起舞,就听叽喳喳、叽喳喳,轻灵鸟叫陡起,那浮在半空的火烧纸,全体摇身一变,即刻嘴尖尖、翅挥挥,都成了燕雀的模样。只是它们毛色与正常的相异,均为货币的花纹,每一根羽毛的尾端,都在幽幽着燃,碎金点点的,分外美丽。
单衣好似被一记响雷击中,全身打了个战,刷地坐起身,不可思议望着这些冥币火鸟,问道:“喂,穷狗,你对我的‘冥游亚宝’做了什么?”
本来,对于这次缝剪,雨阵并没抱多大希望,因为他新手初试,总难免有失,但现在见成品活灵活现,同预设的毫无区别,心中大为得意,直觉得自已当真是天纵的奇才。
双臂一抱,说:“嘿嘿,本大师妙手神技,已升级了你的技能,以后就不叫‘冥游亚宝’咯。”
单衣道:“哦?那要叫什么?”
雨阵笑微微道:“愤怒的小鸟,哈哈。”
单衣不觉好笑,说:“无聊,赶紧给我变回来。”
雨阵道:“还没验过货呢,别急着退款啊。狗小子,你让它们再试一次。”
单衣当然知他意在何指,虽然不认为火烧纸变成了冥币鸟,这当中能有什么区别,但生死攸关,再拼一次又何妨?当即将小鸟驱动。
纸钱插上翅膀,速度竟也增快,群鸟疾飞,如风过境,一阵呼啸,已至街心。
是时,飞蛾从北面一波波推进,在中心处筑成宽而密集的护城河,小鸟无可进前,便在虫河前停下。
雨阵于后看着,心中焦急,不住地念:“去呀,冲呀,单衣的小鸟,勇敢一些,上呀上呀!”
单衣越听越感觉怪异,干咳两声,说:“喂,你能不能安静点。”
雨阵扁扁嘴,乖乖把话缩了回去。
那前面,两军相对的僵局,忽尔生变。起先,是只大胆的飞蛾,仗着已方占据上风,似乎并不把这些大个头放在眼中,脱开队伍朝前飞了一段。
领头的小鸟火眼耀亮,一声叽喳飞出,迎敌而去。这速度快极,只是影光一闪,它的尖锐喙嘴已啄住那蛾子,头一抬,将之吞进喉中。
“喳!喳!”它高叫起来,鸣声中传出无限的骄傲。其余鸟儿听着,也再不可忍耐,瞬间全军出击。
它们一口一个,整如千年一餐,尽情地大快朵颐,牢不可破的虫河涌动起来,没有多久,已如堤溃败,节节往后退去。
雨阵看得心潮澎湃,高举起双拳,喊道:“捷报!捷报!‘单衣的小鸟’首战告捷,敌方已经败退!哈哈哈,狗小子,你的鸟,咳咳…”说到兴头上,饱吸了一口粉屑,亢亢咳起来。
单衣早听得不惯,斜他一眼,讥笑道:“祸从口入,自作自受。”
雨阵猛憋住一口气,拿眼狠狠瞪他,话却讲不出来,便打着手势表达他的愤怒:狗小子,老子施神技力挽狂澜,救你于水火之中,你不知恩图报,跪下来喊两声爸爸也罢,还要言语讥讽,良心还有没有的!
单衣却不接话,只伸指点点他的眼睛,又指了指对面。
雨阵缓过口气,说:“看什么看,你叫我看,为什么不自已看看,是不是怕我赢下场子,不肯做我儿子?”
单衣道:“哼,你想赢,还为时过早呢。”
雨阵瞧他说话,神情较先前并没有多一丝轻松,心觉奇怪,喜悦也因而淡了些,定了定神,往对街望去。
不料,只这么片刻,情态就悄然生变。那饱餐一顿的火鸟,接二连三从空中坠落,每只都身体僵硬,羽毛也不再燃烧,显然已经死去。
雨阵心头一跳,喃喃地说:“这,这,难倒是…”
单衣道:“错不了的,即便吃进肚里,那扑棱蛾子依旧能灭我的‘冥游亚宝’,你这个法子,不可说不好,却也是歼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说话间,又有数十只飞鸟陨落,可即便如此,那顽固的虫河同时也溃退一线,惨烈程度毫不有输。
雨阵心说:就算是两败俱伤,也比完败要强,鸟总归是虫的天敌,哪能有被反剿的道理。现下,这局势向好,如果乘胜追击,不可说没有败敌的可能。
想着,便要提醒单衣,让他即刻增派援军,趁着这良好势头,一举攻逐过去,擒住那“恬不知耻”的虫王,夺回常顾街。
嘴巴刚张了张,就听身旁忽然呼呼有声,侧目瞧看,一群火鸟正挥展羽翼,振得风声飒然。原来,单衣同他心意相照,不需他出口,已放出一波新鸟。
他心里笑笑:嘿,你这狗小子,嘴不老实呐。
这时候,群鸟已齐发一鸣,飞啸而出。站于街道下方的人,闻声都举首而观。
先前,因白尘盖住视线,看不清战局,此刻却见一片乌云泱泱,从南边急掠出来,席卷北面。天幕似被一瞬拉开,阳光射下。
蓟巫正阖目养神,觉察阳光大绽,猛地打开眼皮。耳中,是鸟歌高鸣。目中,有虫军惊窜。这局势已风云速变。
他方才被冥纸烧伤,全身皮肤灼毁,整个人血糊淋漓,这下里也顾不得疼痛,咬着牙立起。
几个兵从见之,立马围上,一人说:“蓟巫大人,你伤势不轻,要好好休息。”
一人道:“不错,一切交给商雁大人,两个贱民罢了,能成什么气候。”
蓟巫道:“滚!”他大喝一声,举长鞭挥下,啪啪两响抽在这二人身体。
他虽是铭都旧臣,但加入Tempesta也有一段时日,这些人对他颇有了解,知他脾性暴躁,遂不敢招惹,马上闭嘴退了开去。
蓟巫目视街空,嘴里说:“不能输,Tempesta是不能输的!你们这两个蠢货,到底知道不知道,阻挡Tempesta就是阻挡铭都,阻挡铭都的百姓。我不会让你们这样做的!”
他手指一勾,放出两枚金针,口里道:“在天为风,在地为霜,金戈铁马,万象迁更。解!”